成为情人、拥有情人,会让一切颠倒错乱。
首当其冲的,就是陷于质疑与明确的漩涡。太冲动吗?太轻易吗?车窗前的雨刮器摆动一次,时弋就得动念一回。
可人生要用来追悔吗,他距离池溆的世界似乎远不可及,甚至行至扬镳分路,但伤口可缝补、裂痕可修复,情人这个身份,也许会成为够到那个世界的梯子。
如果真的忘不掉,至少要尝试一次爱吧。
他渴望热烈,但并不追崇飞蛾扑火般的不留余地。情人这个身份,足以供自己回旋。
可正式情人该以怎样的姿态相见呢,时弋想到他们和池溆在咖啡店门口分开的时候,无论是“时警官”这个称呼,还是简短的“再见”和“路上小心”,平淡到近乎无味。
时弋一度恍然,楼顶上情人的应允和手心的温度,指腹擦过嘴唇过电般的触感,像是幻梦一场。
幸而苹果软糖尚有余味。
谢诗雨是世界上最缺乏眼力见的人,她在返程的路上细数了池溆的一千种好。时弋不可能不在意,打钩还是打叉,有的当时无法立刻给出答案的,就要在这个夜晚蛮横降临。
沾了枕头就能睡着的时弋,此时辗转反侧,那些问题会攀附、会生长,密密麻麻地爬在时弋的皮肤,拉扯着他的心神。
时弋却放之任之,想一个名字和想他的所有,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他将充电线拔掉,11点58分,电话、信息都被冻住似的,时弋冲屏幕哈了口气,仍没发现任何复苏转暖的迹象。
很高兴认识你。即使是和陌生人初识,也得有个像样的招呼吧。
主动也没什么可怕。时弋当即拨了微信电话过去。
不是无人接听,而是被迅速挂断。
时弋还未来得及展开第一种原因的设想,微信弹出消息,却是来自栗子。
【不好意思时警官,溆哥正睡着呢,我就擅自挂断了】
【他睡眠有点差,难得睡得香,所以我...】
接着又跳出来一个祈求原谅的可爱表情。
【没事的,怪我也没注意时间,回头再联系】
对话到这里为止还算正常,可时弋脑袋一发热,又飞了条信息出去。
【他经常睡不着吗】
等他反应过来想撤回已经晚了,因为栗子几乎是秒回。
【是啊,老毛病了,今天百年难遇】
其实栗子还想说有时候得借助药物入眠,但是对一个稍微熟识点的警察,说到这个程度似乎不妥。
可聪明机智如她,堪称当代马普尔小姐,早从俩人遗漏的蛛丝马迹里,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气息。
上次两个人在楼梯间前后脚出来,她就初步判定或许真是老熟人。还有看见池溆鸡窝头那回,她随口问了句睡得好吗,池溆答得是睡得很好,换做平日肯定回答老样子。
她在新闻里看见时弋制服医闹者的视频,时弋身上穿着的那件短袖,是她去年陪着池溆在某个免税店买的。
也许都只是巧合。那今天让她故意把谢警官支开呢,在咖啡店分开时古古怪怪的气氛呢,以及此刻时弋关于睡眠的、可以解读为关心的问询。
这环环相扣的,她不多想都不行。
朋友就朋友咯,藏着掖着是干嘛。
得到这个结论的栗子,思考再三,还是对池溆的睡眠差话题进行了“赘述”。
【害,有时得借助药物入眠的那种差(哭哭表情)】
栗子刚点了发送,就因为猛的一股推力,手机从手中滑出,摔在了邻座池溆的脚边。
前面的司机回过头,“雨天交通事故比较多,估计得堵车。”
栗子慌张地“哦哦”应着,刚侧身,池溆就贴心地把手机递送到了她眼前。
“我不是故意看的,你在和时弋聊天?”
栗子猜想池溆大概只看见头像或者名字,便快速抽走手机,“聊聊天气,聊聊失眠。”
前一项骗人的,后一项却确有其事,只是对象不是自己。
栗子还注意到,之前还时警官时警官得叫,现在都直接喊名字呢。
池溆靠回座位,却抬手放下车窗,外头的鸣笛不绝,一簇簇灯光在雨雾里艰难穿行。
雨水的气味很快灌满车内,池溆深深呼吸,随后升起车窗。
这味道才算让池溆觉得回归真实,由眼前的真实串联刚才的美好梦境,让他产生一种愉悦的自信,能够在某天将梦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种真实。
梦让池溆满足,又让他贪图更多。他们可以依偎着在沙滩上等日出,可以走到从岛车神家开的那间四粒子早餐店,看着时弋被包子的热气蒸红了脸......
不会有血腥气味将他淹没,不会有水中未知尽头的坠落。
“还能睡着吗?”栗子在旁问得小心翼翼。
“能的。”
齿间的字也染了疲困,同池溆一齐扑进了梦里。
-
成年人失眠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对象变成池溆,失眠的频次变成经常,甚至需要借助药物的程度,这个他人失眠的问题,轻而易举将时弋几不可察的一点睡意彻底摧毁,让他成了这个城市里无数翻来覆去、数绵羊数水饺的可怜人的同类。
我需要在意他失眠的问题吗,时弋将这个问题在脑袋里、在嘴巴里滚了不知多少圈,听见外头开门的动静。
时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在林峪按亮客厅灯之前,就先在黑暗里将人按住。
“大半夜发什么疯?”林峪开了灯,毫不客气将时弋的手全部拎开。
“我今天累到没有煮面的心情,大哥你要是想吃,请自力更生。”林峪已经瘫倒在沙发上,手指指了指柜子的第二层,“那呢,顺便带我一份。”
可时弋此刻不关心泡面,他关心的是,情人。
可要问做情人,林峪也没这经验啊,将身边的人筛个仔细,也找不出半个有此经验的人。
那他只能问点正常关系的,“林峪,你最近不谈恋爱了吗?”
林峪没好气,“你管我,就算谈,也逃不过分手的宿命。我这等姿色能留个半年,你这样的,三个月顶多。”
行吧,谁让时弋的谈情说爱技能早就丧失,公认的所草位置,时弋甘愿让出。
看着时弋求知若渴的眼神,林峪心领神会,他一向好为人师,不介意强支眼皮在深夜灌输知识,尽管他并不知道时弋所问为何,这人看起来对异姓无感、对爱情不屑。
“谈恋爱这事,其实就是身体得勤快,情话得勤讲,秋波得常送,肢体接触也必不可少,动嘴巴的、动手的、动全身的,你懂的吧。”
时弋真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有些话林峪就算讲得不委婉,他也能处变不惊、不觉得尴尬了。
时弋在漫长的黑暗里想了很多,当然也包括这一项。
林峪的这个“真理”,放在男女身上应当都适用。
“我饿的时候很多知识点想不起来。”林峪脸皮是厚的。
时弋有求于这个大情圣,自然乖乖开柜子拿泡面,刚旋开煤气灶,卧室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时弋关上火,他有两个猜想,而任何一个猜想都足以调动他的紧张。
池溆睡醒看见他的电话,所以选择回拨。
时弋看见屏幕上出现的是谢诗雨的名字,心头一沉,得发生什么事了。
“弋哥,我和大杨现在往上回那个酒吧去呢,就是狂野那个。”
时弋还没听到事由,就隐约猜到是同谁有关。
“刘照真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到人家酒吧泄愤去了,负责人刚刚报了警。”
果然。
“弋哥,你要不要也过来看看,刘照还在那犟着呢,好像头都破了。”
“好,我现在过去。”时弋挂了电话,走到灶台边将火又打开,“林峪你自己看着煮吧,我得去趟酒吧。”
林峪一听这两个字来了劲,从沙发里坐起来,“买醉?”
“案子,醉没有,只能买到点不太平。”
“那免了,不送。”
时弋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雨还没停,可他并没有记得带伞。
他看见停在外头的警车,估计也是到了没多久。
时弋淋雨快跑,余光里看见有个人靠在墙边,他没看清人的动作,刺鼻的气味先钻到鼻下。时弋面带嫌色地从他身边路过,没跑两步,居然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帅哥,”男人丝毫没有撤回手的意思,“里头没什么意思,还有警察来搅局,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找其他乐子。”
说着手抬上来,就要去摸时弋脸或脖颈的位置,时弋迅速将人的胳膊钳住,再稍一使力,男人便步伐不稳,继而狼狈地摔坐在地。
“跟警察找乐子,也行?”
在男人匍匐在地拨浪鼓般的摇头晃脑里,时弋迈开步子,却不小心踩在了什么上面。
“啊,真对不起,踩到你的手。”时弋致以最虚假的歉意。
雨水将男人的“没没事”无情吞没,时弋快步走进酒吧,里头热烈依然,显然刘照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饮酒作乐的兴致。
酒吧是下沉式设计,时弋站在阶梯上,正好能够将一切收于眼底。
时弋瞬间就搜寻到那个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的刘照。
刘照能察觉到时弋的目光似的,猛然抬起了头。
只那一眼,时弋便明白刘照怒意未消,且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了余一二,我能疯狂,我能盲目地、不计后果地横冲直撞。
飞蛾扑火,不留余地。
时弋想,他和我太不一样。
如此独特的早餐店名字,脱胎于大街上看见的一家日用品店,好像叫三粒子;谈恋爱的精髓,林峪话糙理不糙啊,相信时弋已然心领神会(露出猥琐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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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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