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不知是否求雨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这时候算的准,两个时辰前,豫州传来消息,这场久违的大雨总算下了。
不仅豫州,祭坛亦是下了雨。
皇帝坐在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瓢泼大雨。
“陛下!!!”裴高跌跌撞撞地冲到皇帝身旁跪下,他极少如此惊惶。
“别冒冒失失的!出什么事了。”
皇帝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陛下!荣妃娘娘歿了!”裴高已来不及告罪,这消息将他打的措手不及,也让他担忧不已。
“你说什么?”
“荣妃娘娘突然难产,此事有异。”裴高让自己镇静下来。
“孩子呢?”皇帝追问。
“五皇子出生了,只是早产所以……”裴高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帝阖眸片刻,再次睁开眼时,眼中那一丝情绪已经彻底隐去。
“朕知道了,朕稍后拟旨,荣妃为皇室孕育一子一女,为大乾有功之人。然不幸崩逝,追封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从库里挑些东西送去萧家。告诉赵院判,怎么保住他院判的位子,他自己明白。五皇子……朕回去后会为他择一位养母抚养他。”
裴高得了旨意,心中暗自叹气:“是。”
待到裴高离开,皇帝低声说道:“暗甲。”
“在。”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屋檐下。
“立刻传消息回去,派六人守在临华宫外,注意宁嫔的动向。防止她做什么出格的事。”皇帝摩挲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他再清楚不过,凭曲惜雁与荣妃的交情,荣妃一死,她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这件事若是有人谋害,一旦被她知晓,恐怕她会直接提刀去杀了那个人。
暗害荣妃的人,皇后?悦妃?贤妃?这几人都有可能,如果曲惜雁对她们动手,这几人的母家可都不是好惹的。
逼着他处决曲惜雁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当然,他也可以借着荣妃的死打压这些人。
“陛下……”暗卫欲言又止,身为暗卫原本不该问,可宁嫔娘娘……
暗卫心中汗颜,宁嫔的武力,他们哪拦得住,最初派去“保护宁嫔”的人直接被宁嫔杀了,后来宁嫔收敛了些,也是把人五花大绑“送还”给陛下。
比如他,过程丢脸到他不愿意回忆。
久而久之,陛下也就不派暗卫去了。
因此,宁嫔娘娘在暗卫所被称为铁板,在宁嫔之前,暗卫们几乎没有失败的任务,宁嫔算是他们踢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铁板。
这回六个人,也不一定能拦住,毕竟他们又不能和宁嫔拼命,当然,宁嫔敢和他们拼命就是了。
“朕知道,这回伤到她也没事,但……”
未尽之语已被暗甲听懂了。
“属下明白……”小伤可以,若是大伤,倒霉的只会是暗卫。
————
酉时一刻。
曲惜雁面无表情地站在私牢之中,耳边充斥着痛苦的嘶嚎。
这是先帝的私牢,已有二十年不用了,连谢骜都不知道这地方,她却有资格站在这里审讯。
只因她手中的半块令牌。
那令牌上有一只猛虎匍匐于地。
先帝赞曲霄为猛虎,卧于边境便可震慑敌国,南境军的旗帜上便绣了虎。
知晓这块令牌存在的人极少,更没人知道这是曲霄当年亲手所制。
若有人看了整块令牌便会知晓曲霄的用心。猛虎匍匐于地,刻工也粗糙;飞龙盘旋于天,做工却精细。
这令牌代表的势力是曲霄亲手为先帝布设的利刃,在先帝还是太子时便为先帝游走于暗处。
先帝拿到令牌时便将一半令牌给了曲霄,却又在曲霄前往沿海剿灭海寇之前收了回去,最终又在即将殡天之时,亲手交与曲惜雁。
曲惜雁当年尚且不知先帝为何将此物交给她,现在却明白了。
先帝早已料到她必定受诏进宫,也必会动用这份力量。
可这么做有何用意?她始终猜不透,可不论原由如何,她都不想去懂。
曲惜雁看着面前血腥的场面,却毫无波动。
她见惯了沙场,何况面前受刑的是仇人,她不会有一丝怜悯。
月姐曾说她性子直,入了宫不懂变通,不懂人情世故,该如何是好。
她当时还说,不如直接说她有勇无谋好了。
她不懂宫里那些弯弯绕绕,也不会像刑部那些官一样查案。
可她有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用刑。
曲惜雁有的是方法让宫女小璇吐出真话来。
————
戌时将近,太阳西沉。
谢景姝直至此刻仍是恍惚的,好像她只是刚下学,她走回临华宫发现阿娘不在,便自然地去长宁宫,阿娘会和荣姨在一起说话,荣姨会吹那只玉箫,阿娘偶尔也会换一把剑,随乐舞剑。
若是木槿开的时候,也许木槿会被不小心挥落在地。姐姐便会在荣姨的叹息声中拉着她去捡起木槿,有时做木槿花汁,有时以花入药,逼着她喝难喝的药水。
只不过几个时辰,她们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可姐姐还伏在她肩上哭泣,所以她不能放声大哭,不然便是徒增伤悲。
她平时能说会道,可真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言语是道不尽悲伤痛苦的。
阿娘让她待在这里陪着姐姐便离开了。
她知道阿娘是去查真相了,可她心中也担心。
她与阿娘一样恨不得把害荣姨的人千刀万剐。与她不同的是,阿娘真的能做到将那人千刀万剐。
若是害死荣姨的是高位嫔妃,在杀了那人之后,她们真的还能在宫中度日吗?是否会有嫔妃趁机将弟弟的抚养权夺去?
谢景姝深深呼出一口气,她该相信阿娘,阿娘不会想不到这点的。
“月亮出来了。”
谢景嫦勉强止住了哭泣,看向一直陪着自己的妹妹,突然开口说道。
谢景姝咬了咬唇,勾起一抹笑容,柔声说道:“姐姐,用些粥吧。”
明盼早就一直热着粥,听谢景姝说粥,立刻端了一碗来。
谢景姝接过碗,那粥已经试了毒,她却还是不放心,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被试出来。
她舀起一勺便要喂进嘴里。
“啪!”
整碗粥都被打翻在地。
谢景姝怔怔地看向姐姐,却突然被抱住了。
“别!有毒怎么办?小姝……小姝……”谢景嫦泪痕满面。
她亲眼看着那糕点送进来,亲眼看着阿娘吃了那糕点,亲眼看着……阿娘死去。
若那粥有毒呢?要是小姝也被下毒了怎么办?
她不敢,也不想。
阿娘让她好好照顾宁姨,照顾妹妹和弟弟,可她根本做不到。
谢景姝也说不出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姐姐的背,让自己成为她的依靠。
良久。
“我们去看看弟弟吧。”谢景嫦抹去眼泪。
弟弟是早产,加之受毒影响,现在还极为虚弱。
即使曲惜雁在那边安排了自己的人,她们仍然感到不安。
她们即使早慧,到底不过是孩子,一个刚及笄,一个虚岁才十二。
此时便如失去庇护的小兽,只能陷入惶惶不安之中,互相依偎着,勉强取暖。
谢景姝先站了起来,她拉起谢景嫦的手。
阿娘去追查真相了,姐姐现在如此痛苦,她要担起一切,不能让境况更糟了。
她得去照看弟弟,即使她根本不会医术,也得去盯着那些人。
此时,太医院的儿科圣手赵怀仁不住地擦着额头的汗。
他得了宁嫔的意思,必须稳住五皇子的状况,皇后娘娘更是下令御药房的药材任他们太医院选用。
可这一切哪有那么容易,太医院总是“被陪葬”,虽说大部分时候只是高位者的警告,不至于真的死,但他还不想面临这种风险。
赵太医现在愈发谨慎了,毕竟两位公主刚刚也来了,那祈求的眼神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太医院和御药房围着五皇子转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勉强保住五皇子的性命。
谢景姝谢景嫦两姐妹也是一晚没合眼。
————
六月十五,卯时五刻。
皇帝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之上,等待着得了消息的群臣赶来。
他昨日酉时三刻便匆匆往回赶,所幸祭坛离得近,他回来的也快。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五皇子,也没有去看宁嫔,他极少见的退缩了。
从他开始争天下起,他好像便什么都不畏惧,他与他的那些兄弟一样,心中只有皇位。
皇家不就是如此,便是争的头破血流,也不愿被拽下戏台,销声匿迹。
半个时辰后,所有大臣都到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萧家的在朝之人也在其中,却不敢去触霉头。毕竟在所有人眼里,荣妃乃是荣宠加身的宠妃,一夕难产而死,皇帝定是极为伤心的。
直到一声高呼打破沉默。
“西北急报!”
皇帝骤然捏紧了龙椅的扶手。
待他看完,长舒一口气,凝重的表情也转为喜悦。
群臣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西北捷报!霍元武率丰州军击退北燕大军,乘胜追击,如今已拿下北燕的巴雅部落!”
皇帝合上信件,眉眼间显露喜意。
“此乃喜事!”兵部的大臣眉开眼笑。
“如此看来,战事将结啊!”户部附和,终于可以缓缓了。
“是啊,昨日豫州大雨,京城也是霞光万丈,当真是吉兆!”司天阁的主事立刻从天象方面滔滔不绝地吹嘘。
群臣纷纷开口赞扬起来。
“依朕看,可称祥云瑞气!五皇子昨日降生,亦是三喜临门,朕已与礼部商议,起名为瑞,谢景瑞。”
群臣惊愕不已,却无人敢质疑。老狐狸们面色如常,一个个继续附和,其他臣子自然也跟着一起赞这名起得好。
唯有礼部尚书一脸迷茫,陛下什么时候和礼部商议过?他怎么不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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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势力加入,或者说旧的势力,先帝为太子时面对众兄弟夺嫡时的暗部,也是小姝外祖一手建立的。
我写着写着又难过又生气,把自己虐到了QAQ恨不得去把皇帝踹一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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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八 祥云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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