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的“同居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平衡状态。
我们都在演戏。我扮演着那个越来越依赖他、信任他、甚至对他主动索求亲密的失忆女友。而他,则扮演着那个享受着我的依赖、对我宠溺无边、掌控着一切的完美情人。我们分享同一张床,同一个餐桌,说着最亲密的情话,但彼此的内心都像覆着一层坚冰,冷静地计算着对方的每一步。
我需要一个离开这里的契机,而他,则在等待我主动跳进他设在XX市的陷阱。我们都在等,看谁先失去耐心。
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这份危险的平衡。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寓附近的一家花店里挑选着百合,打算为这间虚假的“爱巢”增添一丝真实的生活气息。就在我为挑选哪一束更洁白而烦恼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那是一个男人,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但身材却异常高大健硕,将一身简单的黑色练功服撑得极有压迫感。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人的、绝对冷静的气息,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伊娜丝?”他开口,声音平平,没有任何语调起伏。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张脸,我没有任何印象。我的第一反应是:库洛洛的人?新的演员登场了?
我立刻切换到我的标准模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抱歉又无助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这里……失忆了。想不起很多事情。”
“啊,失忆了啊。”
他的反应平淡得惊人。没有疑惑,没有同情,仿佛我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理所当然。这种反应,反而比侠客那种过度的热情更让我心生警惕。
“没关系呢,伊娜丝。”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失忆了也要还钱。”
我脸上的微笑差点没挂住。这人什么毛病?
最终,我们坐在了花店旁的一家咖啡店里。他真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证据——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欠条。
他将欠条在我面前展开。上面用一种凌厉的笔迹写着一串天文数字,足以买下这座城市好几栋公寓楼。而在欠款人签名的地方,龙飞凤舞地签着我的名字:伊娜丝。
最要命的是,在签名的旁边,还有一个我画的、潦草又得意的涂鸦——一个戴着皇冠的骰子。
虽然我极度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是我的字迹,那种嚣张又独特的涂鸦风格,也确实是失忆前的我会干出来的事。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维持着困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
“去年,七月,”他回答,语气像在背诵说明书,“你在天空竞技场雇佣我,为你解决掉一个纠缠你的收藏家。这是尾款。”
天空竞技场……雇佣……杀手?
零星的、与这个黑长直男人有关的记忆碎片开始在我脑海中闪烁。他好像叫……伊路米?是个拿钉子当武器的变态杀手。
“我当时……付不起尾款吗?”我继续扮演着努力回忆的可怜人。
“不,”他面无表情地否定了,“你说现金不够,但你发现了一个价值远超尾款的古代遗迹,邀请我一起去‘寻宝’,用宝藏抵债。你还说,‘相信我的运气,稳赚不赔’。”
我:“……”
这话听起来,也确实像我会说的话。
“然后呢?”我感到一阵头痛。
“然后你触发了遗迹里的一个大型认知类陷阱,我们被困了三个月。最后虽然出来了,但宝藏没拿到,你还欠了我一笔‘精神损失费’和‘工时费’,”他指了指欠条上那串数字的末尾,“这是利息。”
我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生平第一次对我那该死的“运气”产生了怀疑。
所以,我不仅欠了一个A级通缉犯的情债,还欠了一个顶级杀手的钱债?
“我……”我露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上去可怜极了,“我现在没有钱……”
“我知道。”伊路米依旧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库洛洛·鲁西鲁有钱。”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连库洛洛都知道。
“他会帮你付的,”伊路米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仿佛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毕竟,你是他的女人。”
说完,他站起身,将一张印着电话号码的卡片推到我面前。
“一周后,我会再联系你。希望到时候,我的账户里能看到这笔钱。”
他走了,从头到尾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也没有给我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独自坐在咖啡店里,看着桌上那张欠条和名片,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伊路米·揍敌客。这个名字终于完整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件事,到底是库洛洛计划之外的意外,还是他算计之中的另一枚棋子?他知道伊路米会来找我吗?
不……不像。以库洛洛的掌控欲,他不会允许伊路米这种等级的、不可控的“意外”出现在他的计划里。
那么,这就是我的机会。一个由我自己创造的、脱离他剧本的、前往XX市的最佳理由。
我拿着那张欠条,坐在咖啡店里,思绪乱成一团麻。
伊路米·揍敌客。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和库洛洛的关系?还用那种“你是他的女人”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难道在我失忆前,我和库洛洛真的在一起过?库洛洛对我说的那些,并非全是谎言,而是在真实的基础上,进行了对他有利的、精心的扭曲和再创作?
还有我的失忆。伊路米对这件事的反应平淡得过分,就好像我经常会记不得东西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既然连伊路米都那么笃定,那就说明,库洛洛绝对会帮我还这笔钱。他为了维持自己“完美男友”的形象,为了将我牢牢控制在手心,他必然会为我解决这个“麻烦”。
一想到这里,我混乱的心情忽然就明朗了起来。阴霾散去,甚至可以说是……阳光普照。
我拿起那张价值连城的欠条,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送上门来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坑他一大笔钱、还能为我下一步计划铺路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我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收起所有的精明和算计,换上一副泫然欲泣、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模样,抱着那束差点被我遗忘的百合,慢吞吞地走回公寓。
我推开门时,库洛洛正坐在客厅里看书。他听到声音抬起头,在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时,他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了?”他放下书,站起身向我走来,“谁欺负你了?”
我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将手中的欠条递给他,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库洛洛……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在花店,有一个好可怕的男人找到了我……”
我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隐去了伊路米的名字和揍敌客家族的背景,只将他塑造成一个来路不明、凶神恶煞的神秘讨债人。“他长得好奇怪,脸上像戴了面具一样没有表情,眼睛黑漆漆的,好吓人……他说我欠了他好多好多钱……”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当他看到欠条上那串天文数字和我的签名涂鸦时,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但当他听完我对伊路米外貌的描述后,我清晰地捕捉到,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快的、混杂着惊讶与了然的微光。
他知道是谁。但他没有说破。
“他说……他说你……你会帮我还钱的……”我低下头,用一种羞愧又无助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天大的麻烦?我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我这副可怜又自责的模样,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他。
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极致的温柔。“没关系,不要怕。”他拿起那张欠条,看都没多看一眼就将它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钱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他捧起我的脸,为我擦去眼泪,“你只要记住,伊娜丝,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解决你的一切问题,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乐趣。”
啊,来了。这种将我视为所有物,将掌控我的人生视为“乐趣”的、令人作呕的宣言。
我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可是……这也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要不……要不你先借我一点钱,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去遗迹碰碰运气,再把我自己的一些收藏品卖掉……”
我成功地、将我的最终目的,用一种最合乎逻辑、最不会引起他怀疑的方式,说了出来。
库洛洛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我知道,他听懂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势在必得的从容。
“傻瓜,”他吻了吻我的头顶,“我怎么会让你去卖掉心爱的收藏品。”
他松开我,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里面的钱,足够你还清一百个这样的杀手。没有密码,”他顿了顿,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买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想着离开我。”
我握着那张冰冷的黑卡,心中一片雪亮。
他同意了。他不仅会替我还清伊路米的债务,还给了我一张可以随意挥霍的通行证。他用这种方式,将掌控者的姿态演绎到了极致。
他以为钱可以买到我的依赖,买到我的顺从,可以把我彻底变成一只离不开主人的金丝雀。
“谢谢你,库洛洛……”我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声音含糊地说道,“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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