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封宅,周围的景致越发红得稠丽。那艳丽的红恍若凝成了实质,在人群周围浮动。
头顶的天空被割裂成两半,墨蓝与血红泾渭分明。
封宅默然矗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宾客一个接一个跨入大门,虞桓刚要跟上去,就被萧戎拉住了。
萧戎道:“我们先回西院。这里是那个封少爷的地盘,贸然跟上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还是谨慎一些好。”
虞桓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点了点头:“好吧。”
两人再次回到早上翻过的那堵高墙前。
虞桓左脚一蹬,攀上墙头,刚稳住身形,就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眼睛对视了。
一个穿着藕粉色裙装的小女孩正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墙脚下。小半张脸被红光照亮,一双只余眼白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风扰动着树,发出“沙沙——”的声响,遮住月亮的云彩被轻轻拨弄开,清凌凌的月华重新普照人间。
明亮的月光使得小女孩藏在黑暗中的另外半张脸清晰可见——坑坑洼洼,就像是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覆盖了一张尚未展平的人皮。与清丽娇俏的另外半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虞桓呼吸一窒,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回去,假装从未遇到过她。
萧戎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朝那个徘徊在墙角一直不愿离去的小女孩露出了一诚恳的微笑:“小妹妹,如果我说,我们只是出去散散步,你信吗?”
虞桓闻言,感觉无语极了,谁家散步是走墙的?她摆明是不会信的!
但是那个小女孩歪着头思考一会儿,然后绽开了一个微笑。
接着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连脸皮都在使劲,才终于挤出来几个不成句的词语:“散步后……休息……,你们……少爷说……不让跑……”
说完,她便朝后退了几步,然后朝萧戎和虞桓招手,示意他们下来。
虞桓看着那个可怖的笑脸,总觉得她在不怀好意,有些不确定的发问:“真的要下去?”
萧戎一边热情地对小女孩道谢,一边说:“不然呢?人与人之间要有最基本的信任。而且人家多可爱,多善良啊,还要送我们去休息。”
虞桓惊愕转头,放大的瞳孔明晃晃地再说:“你疯了?!”
萧戎脸上的笑意不变,小声说:“我们还有的选吗?”
虞桓朝身后一看,果不其然,身后已是一片漆黑的深渊,黑雾危险的翻腾着,仿佛随时准备吞没这岌岌可危的砖墙。
虞桓叹了口气,认命跃下墙头。
小女孩打着灯笼领着两人在曲曲绕绕的小径上走着,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样子是真的要把他们送回西院。
灯笼的光线不甚明亮,只能照亮前方方寸的地方。
凭借着微弱的灯光,虞桓从小女孩层层叠叠的裙裾中隐隐约约窥见了一双踮起的脚,以及她身后空荡荡的地面——没有影子。
又绕过一座假山,眼前视野骤然开阔,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湖泊,上面铺满了娇嫩的莲花。
小女孩突然停下,然后将手中的红灯笼朝湖泊中一扔,“啪——”的一声,溅起一个不小的水花,连带着一大片莲花莲叶跟着轻轻起伏晃动。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灯笼……掉……水里,帮我……捞……”
虞桓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她的演技能稍微走心一点吗?
萧戎将脸埋到虞桓的肩膀上,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萧戎:“小妹妹,你真可爱。”
虞桓直接了当:“不帮。”
小女孩甚至比他们还震惊,以前的玩家可从来没有拒绝过!
虞桓把萧戎从肩膀上扒拉开,扭头就走。
小女孩看着萧戎合不拢的嘴角和虞桓冷漠的背影,“啪嗒——”一滴血从眼角中流了出来,控诉道:“你们……你们……过分!姐姐……姐姐……”
话音刚落,湖中就猛地窜出数不清的纤细银丝,迅速缠住萧戎和虞桓的四肢,将他们超湖边拖去。
虞桓用力地扯着银丝,想要挣脱出来。但这些丝线坚韧极了,不但没有扯断反而越缠越紧。
小女孩朝他们挥了挥手,语气轻快:“讨厌鬼……去死!”
一瞬间,冰冷黏腻的湖水涌入四肢百骸,咸腥的味道直达胸腔。
虞桓只来得及屏住呼吸,就被一股蛮力拖入深不可测的湖底,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虞桓严严实实地缠绕起来。
在眼睛被蠕动的丝线覆盖的前一秒,虞桓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朝他游来。
氧气在慢慢流失,要死了吗?
萧戎在浑浊的湖水中就像一条游曳的黑鱼,飞快朝湖底掠去。
许是察觉到萧戎的意图,更多的银丝朝他涌来,在他与虞桓之间结成了一张密密的网。甚至分出几股银色朝萧戎袭来。
萧戎感受着胸口越来越沉重的窒息感,得快些了,不然今天就要栽了。
萧戎迅速从腰后拔出一把瑞士军刀,手起刀落,原来汹涌的银丝被斩断,在水中慢慢涣散,最终消弭于无形。
借此机会,萧戎迅速发力,用刀刃拨开密集的丝网,朝包裹着虞桓的丝茧游去。
硕大的银茧已经被拖拽着湖底。
萧戎剖开一条狭长的细缝,一只修长的手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来。
萧戎紧紧握住那只手,将虞桓从缠绕的丝线中剥了出来。
万幸的是,由于被困得时间不长,虞桓的力气并未完全丧失。
正当两人挥动水流,想要向上浮,几缕银丝又从四周涌出,不过这次的银丝没有先前的暴虐和疯狂,只是轻柔地缠上两人的手腕将他们向上带。
萧戎及时停下挥出的刀刃,心中疑窦丛生,这是在帮忙?
当他们上升到一定高度时,湖底的全貌尽收眼底。
这个湖很大、很大,隐约可见,湖盆上覆盖了厚厚的白丝,上面是一个又一个椭圆形状的茧,虽然模模糊糊,但也可以看出人形的轮廓,茧的数量很多,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湖底。
有的茧的颜色已经灰白,但上面却长出了一朵朵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银色莲花,妖冶而圣洁;而那些尚存光辉的茧上已经有漂亮的花骨朵。
莲花轻轻颤着,摇曳生姿,如梦如幻,湖底仿佛是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
“呼——”
虞桓对新鲜的空气无比怀念。
突然,萧戎猛地用手肘抵住虞桓的脖颈,将他狠狠压在湖边的假山上,用刀面轻轻摩挲着虞桓的脸颊,动作亲昵,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森然:“真麻烦,我可真想杀了你。”
现在——
绒绒(凶狠):杀了你!
后来——
绒绒(娇羞):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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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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