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其他人几乎走光，只剩下他们一行人，领事干脆把令牌都倒在桌面上：“一批共十二人，不要多拿，上面的号码代表屋舍号，连号就是隔壁。”
好累。
温疏欢唇边的笑淡下去，目光在上面扫过，终于在一众字符中选好二十一，上面刻着一片杏叶。
他伸手去拿，却被管事用手背猛拍开，本疲惫的眼神瞬间聚焦到他头顶。
“呵呵，”管事一点不尴不尬的笑意露出来，顺势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好似很忙”令牌只有开启灵力的人才能用…弟子们一起正好十二人。”
“什么啊？！”温疏欢身边的黑炭学弟大叫“哪有这种规矩的，这里明明还有这么多令牌！”
“不是我不想给，真的...”他小心的瞧着人群的脸色将令牌拢起，分发或说强行塞到其他人怀中，一双眼睛还盯着温疏欢，似乎怕他来抢似的。
一声微小的轻蔑笑意传来，但此时已经无人有心去追究，管事靠近温疏欢，分明是他刚刚拍开温疏欢，此时又试图去搭他的肩膀，一张浑圆的脸凑近，舔了舔嘴唇，笑意里掺杂的意味不明。
“让开。”一声沙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的呵斥传来。
管事回头一看，心中一沉。
银灰色的长发披肩，贴身的灵修学长服显出来人身形的修长，他双眼陷在眉弓落下的阴影中，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忧郁感，却似乎根本没有把管事放在眼中。
来人随意凌空伸手，一枚写着二十一的令牌就飞入掌中。
“陈亲传？你，”管事大惊失色，但看见他握着令牌的手亮起苍白光线，声音一下大起来“不可！这是给新晋弟子的...”
“我一直住在师傅那，令牌才取，不可以吗？”
“可、可以。”管事原本要说出来的大堆规矩都被堵住，不住的打量温疏欢和站在他身后的陈续雨，脑内疯狂思考却没有思绪。
在他慌乱的扫视中，只比眼前青年高一点的男人就这么朝着温疏欢伸出手，而青年似乎还没察觉他的意思，只是睁着一双鹿眼傻傻看向他，十分懵懂。
“给你。”随话语落下一枚令牌，眼看将要坠落地面，温疏欢状似慌乱的抬手接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他刚才的交谈拉近，温疏欢不想表现的过分亲密，这时候借着动作后退几步，他抬头，眼睛从落在手心的令牌转向满脸冷淡的陈续雨。
视线要对上了。
一种类似于直视镜子的微妙感觉传来，两具身体都下意识的将视点错开。
小师妹离温疏欢极紧，将两人神态看个分明，她知道队伍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陈师兄，但是她从没觉得陈师兄是坏人，就像此时此刻，他会帮忙解围。
这名为谢霖依的女孩打心底里觉得，如果陈续雨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早在温府，他就会趁机杀掉温师兄，而不是让大家都知道真相，让大家都记得他说过：“还给你。”
“还给你。”她把这三个字又在心头念一次，总觉得品出些不寻常的味道。
她摇着头后退一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还给你、还给你，方才两人视线碰撞又瞬间断开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重播。
两个人竟像是早就相识一般，可又表现的实在生疏，她有些不敢确定，探手想问身边的人。
正对上背后一脸怒意的乔清，他面对谢霖依的眼神只是摇摇头不吱声，继续用几乎喷火一样的眼神盯着陈续雨。
又是陈续雨，每次他都在温师兄这样的情况下出现。
如果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对是有心，他想到村子里的一个女孩，自从她被大户看中就时常遇到刁难，总要大户来解围。
像，很像啊。
说不定今天遇到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想到在温家听说的事情，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抢走温师兄的仙源，现在还要做出这种事。
“不用…”温疏欢打破寂静的氛围，右手拿着钥匙犹豫一下才举起,似乎是想还给他，但手还没落点就被脸色沉郁的男子握紧，他的手宽而长，很轻易拢住温疏欢的掌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咸不淡，哪怕陈续雨握住温疏欢的手也只在一瞬间就脱离，谢霖依看出了他们动作的不自然，像是在刻意规避着什么，每次说话时视线都是错开的。
“不过是有借有还。”他说的自然，抬眼看温疏欢也目光坦然，除开管事面露疑惑，其他小队成员皆知他所说何事。
但乔清是知道的，温师兄不是爱计较过往的人，这样说，他只会更加歉疚。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见温师兄的脸染上郁色，满脸惭愧：“愧受了。”
温疏欢两袖垂落，在盖住手之前，就猛然蜷缩起来，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me和小号哥，狠狠切割！
这份羞耻落到乔清眼中极为刺眼，他太好了……好到人家不过是还了属于他的东西也会惭愧。
他没有拒绝，是啊，这样的场面，除了眼前亲传“施舍”的地方还能去哪里呢？
他都能想象到，如果大家提出让温疏欢住进自己的居所，说不定有人又要阻止。而且蹲在角落的管事，此时就像眼前一幕都不存在一般老神在在，丝毫没有方才为难温师兄的模样。
总之，他是一定要让温师兄无处可去的。
乔清脸上的表情几乎冷凝，看着温师兄窘迫的模样，他开口：“温师兄，我们送你吧？”
“啊，可以吗？”温疏欢捏着令牌的手收紧，虽然已经演完了但还是感觉好命苦。
他不想再和小号有任何明面上的牵扯，刚刚控制小号过来的时候，温疏欢就感觉上官唯质问的脸在眼前疯狂闪回。
“我就先走了。”陈续雨丢下话一个眼神都没留，不待众人回应就离开。
谢霖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回看温师兄，他依旧是大家公子的体面摸样，似乎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心情，应和着大家，只是紧紧捏着令牌在手，未曾放入袖内。
mua的，怎么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他暗暗调整身姿，体面，温疏欢，保持你的优雅，事情不会比床下冒出一个粉丝更恐怖的！
小号退场，温疏欢和师弟师妹迈步去往屋舍。
“当然可以！”
“我也要，温师兄，我就住在二十二号！”
“啊！可恶，我怎么没抢到这个。”
人群穿过大门，眨眼间回到山脚下。这里环境就像来路，大家仿佛又回到几天前轻松自在的日子，渐渐恢复活力变得健谈起来，兴奋中谈论着谁谁获得的道蕴多少，得什么字诀。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从一号屋舍到二十一号，师弟师妹们逐渐都散去，走到门口时，已经只余下三四人。
温疏欢握着令牌，大门自动打开，不需要灵力开门，他松一口气。
迈步进入屋内，温疏欢从背包里拿出两套茶具，正想让余下的师弟师妹们进来坐坐，却在门边听见他们在小声嘀咕。
“你有……我们待会……”句子破碎的进入温疏欢耳边。
见温疏欢开口似乎要询问的样子，乔清率先开口：“我还没看过我的屋子呢，我先走啦！明天早上见，温师兄。”
“我也是，我也是，下次见！”
他们逃也似的一溜烟消失不见。
真是奇怪的孩子。
温疏欢看着几个跑得头也不回的青年，笑意缓缓淡下，原本挥动的手停止，将大门合上。
今天真的好累啊，比一次串十台戏还累，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他转身靠门，低头，一片浅黄泛红的梧桐在空气中晃晃悠悠，落到他的的足尖。
在他脚下是更多铺满地面，但已经有些暗淡的苦红色落叶。
温疏欢喘口气抬头，透过近乎遮盖整个天空，纷纷扬扬挥洒落叶的硕大梧桐树，凝望空中高悬的月亮。
月夜下，小院静悄悄，嬉笑的声音从二十二栋传来，似乎有许多人聚集在旁边，听不清在说什么。
……谢师妹住在隔壁。
人们，为了不伤害到他的感情，避开他，欢喜热闹起来。
温疏欢不再顾及姿态，如一摊烂泥一般靠在墙壁边缓缓摊坐下来，任由自己陷入铺满梧桐叶的大地。
他抬手，随意拾起一枚已经破碎不堪的叶片，朝它缓缓呼出气流，那碎叶就在一片热气中旋转、升腾，模糊。
眼泪没蚌住，顺着眼眶酝在眼窝。
温疏欢很不想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悲观的人。
于是他又一次对自己说：“温疏欢，别哭啊，保持你的优雅，事情不会比卫生间冒出一个粉丝更糟糕的。”
[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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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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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梧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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