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前世,这小浑……陈续雨也是不该怨恨疏欢的,他始终还是享受到这些日子的照顾,不过是不能在一起,至少该心怀感激。”严嘉对陈续雨有些改观,但始终还是更偏心自己徒弟。
“我从来不知你竟和上官师弟也有共通之处?”宋景熙轻笑一句“我倒觉得戏子更多的是羞愧。”
“对戏子而言,小侯爷不只是一个喜欢的对象,也是幼年时庇护他的伙伴、重逢后拯救他的恩人,”宋景熙看向镜中背离的两人“戏子对小侯爷的爱,终究隔了千万座名为‘必须心怀感激’的山峰,而小侯爷却什么也看不到。”
“山明明就在那里。”
宋景熙几百岁的修仙历程,作为一个医者,自觉见过的生离死别凡多,此刻虽觉得有些为这对有情人可惜,但并不十分感触,喝口茶,待苦味入喉,就将心头的一点动容消散。
听完宋景熙的话,霍衷哭的更厉害,此时室内满是他的啜泣声,吱呀一声,门户打开,门前正立着将微弱只剩下一丝烛火捧在手心,面目惶恐甚至显出呆滞的上官唯。
“刚刚发生什么了,我一路护着这灯,刚要推开门,竟然暗淡到如此地步,我徒儿……”
“嗯,你徒弟把人甩了,大概是这样……诶你别去!”季重光一把拉回就要直接用肉身闯进乾坤镜的上官唯。
“主动拒绝在一起的是他,可命缘飘摇的也是他。”严嘉前探上半身“和你一样不理智啊,上官唯师弟。”
哪怕被这样讥讽,上官唯都没有分出一丝心神回应,嘶吼着:“姓陈的,姓陈的!我徒弟,我徒弟命缘成这样了!你快来!”
就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命缘烛火变小的陈壬忙捂住耳朵:“快把拨动乾坤镜面往左,把时间往前调一些。”
最靠近镜面的宋景熙依言而动,果然那飘摇不定的命缘灯稳定下来,但依旧微弱。
见烛火稳定,上官唯这才松出一口气,重拾起讥讽的力气:“命缘飘摇还要谢谢你收个好徒儿才是,续雨的命缘和你那小古板绑在一起,他几乎要被吞噬殆尽。”
严嘉质询的目光向陈壬射来。
陈壬擦擦额头冷汗:“许是前世因果所致,我猜测两人神魂高度相似,因此才命缘捆绑,形成此消彼长之势,互相攻损。”
“当然也可能是结为道侣了,命缘一体,哈哈。”
正低头催泪的温疏欢耳朵大张。
陈壬说完,见众人无一个给与反应,严嘉和上官唯更是怒目相向,知道自己说的冷笑话实在不适宜,赶快转移话题:“现在已知的法子我给你们说说。”
“第一种是斩断两人纠缠的命缘,使其独立,分开后可能会逐渐变强,独自存活,或者命缘太弱…”
“这个你方才怎么没说,会如何?!”
“没有转世,现世我推断应当会和天魔一致,肉身不复存在,唯余下魂体。”中年男子开始从兜里往外掏书,缓慢查找方才已经看过一遍的页面确认“毕竟天魔都是一群没有命缘的孽障。”
“我徒弟岂不是没了,这个法子不行。”
严嘉视线转向他:“你怕了。”
“谁会怕。”上官唯嘴上不饶人,落座时又牢牢护住破旧命缘灯,连弄脏前胸袍子的缎面都没有在意。
“他们命缘纠缠是以你徒弟为主,一分开你倒是轻松,满口顾全大局,实际上还不是根本不在意续雨性命,我不同意他们分开!”
“算命的你说,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陈壬满面无奈:“是加强两人命缘,这样就可以保证相对弱小者命缘稳固,不过此法乃是权宜之计,一时应付而已,还有,不想叫掌门,至少要叫师兄啊。”
没人应陈壬。
“哦,然后像吸血的蝙蝠一般,蚕食疏欢的命缘壮大他自己?上官唯师弟,你的想法也昭然若揭吧。”
“你徒弟现在还好好的!“上官唯指向严嘉身侧尚且算得上明亮的命缘灯,将袍子再拢紧些“我徒弟命缘眼看着就要没,如果我不上心,他就这么没人在意、没人知晓的死了去!”
“呃,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个法子,只要结……”
“不可能!”严嘉和上官唯异口同声,试探着开口宋景熙又默默缩了回去。
他们还在吵,只有温疏欢的天塌了。
“当然也可能是结为道侣了,哈哈。”
他捂住自己的脸,逐渐生无可恋,这难道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死情缘,等出去后,一定要死情缘——在温疏欢的恍惚中,众人的讨(chao)论(jia)告一段落。
两盏命缘灯被安置在桌面最显眼的地方,全部窗户都被合上,室内由明珠照明,灯位置一左一右,不分先后,很显然,刚才的讨论没有结果。
陈壬从兜里掏出一行小纸符,各自面目不同,这是命修的法门。
因命修多战力低下,多擅长推断天时等一系列足以号称修行界文科生的项目,太一宗的开宗祖师从剪纸一门中发展出诸多不同用途,现在已经是各命修居家必备之诀。
“元神用这充当临时肉身,进入乾坤镜就不会伤神,不过即使我这张是足以媲美金丹肉身的纸符,通过乾坤镜后也会化为凡人,最长维持半刻,需要快速退出。”
“如果……”
“没有如果,上官师弟。”陈壬面目严肃往外掏兜“到时间会有感应,立刻退出,不要耽搁。”
“这个是定位符,不需要法力驱动,滴血激活,默念名字即刻定位。”
“乾坤镜可以通过选定的人来定位画面。”一边说,陈壬轻轻以手拨动碎镜,那画面如水一般泛开涟漪,竟然倒退到数日之前。
温疏欢只觉又一次天旋地转,话语也被嚼碎着倒灌,整个人像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一个眨眼的瞬间,他竟然又站在亭子下。
脸上是笑的,但温疏欢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天地难容的想法,怎么早不说没命缘会死,他还不如当时直接逃走算球,现在走也走不脱,就像被一只垃圾股套牢……
“只需要适合的时间节点。”他看着乾坤镜中的两人“就可以改变一切。”
上官唯还在犹豫,他实在想选一个对改变续雨命缘最有利的时间节点,严嘉站起,径直取走一枚纸符:“瞻前顾后,只会一事无成。”
他直接将时间挪到小侯爷的幼年,那里似乎是他与戏子命缘纠缠的最初起点,而他们连发生什么都还没看清。
随着上官唯一声:“不要!”
纸符化作的中年男人瞬间跳入碎镜中,严嘉再睁眼,却是满目疮痍。
十几年后铺张奢靡的侯爷府此时是一片荒地,到处都铺满灰泥沙土,男女老少尽皆惊恐神色望向空中。
顺着他们的目光,严嘉看见一面生鳞片的妖修,此时他正半悬空,大叫嘶吼,面目狰狞。
中年男子立刻面目严肃起来,左手下意向身后摸去,却没有触及剑鞘,严嘉紧绷的掌心瞬间一松,忆起掌门所说,此身乃是凡人。
于是他仰视妖修几息,记住形态后默默低头,拿出定位符滴血,默念温疏欢三字,顺指引前进,在一颇为破败的泥屋边,听见婴孩啼哭声。
他踏步入内,发现茅草躺一个失血过多,已久失去呼吸的侍从。
他掀开茅草,一个婴孩以丝绸好生包裹,内衬穿的蚕丝黄,此刻正困顿似的闭着眼,似乎不觉危险,另一个只有条简陋的布包,干瘦的腿节都裸在冷风中,正冻的嚎啕大哭。
两个婴孩都掩饰得极为拙劣,在这妖修入侵的时刻,随便一个歹人都可以下手。
他迅速拢起两个孩子,动作迅速的罩在袍子下,手扶着门槛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用手轻轻覆上侍从的脸,将他睁大的双眼合上。
随后迅速背离着人群的走向,沿着城墙往里城去。
与妖修多年打交道,他最熟悉他们操作不过,先是攻击城内大户,再是外城区可怜的百姓,看方才他们满身珠宝的模样,内城早就被袭击捞走,他们不会再回去,此时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想想,如何才能完全避开你们以后的接触呢…”
严嘉搂着两个孩子,温疏欢左眼蹬右眼,愤怒又无力,只能掏出婴儿拳拼命揍他。
“别闹。”被孩子折腾,严嘉不耐的用布包将两个孩子完全包上,不仅是手,连头都窝在里面,像提一个大麻袋似的。
被包在里面,温疏欢只想大喊老登别搞,但显然他现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努力两秒之后,他躺平了,小号哥也躺在旁边,两具心如死灰的身体紧挨在一起,只是手紧紧的牵在一起。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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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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