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高？多重？”
Nancy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的话。
陈予眠一怔，低头瞧了瞧自己，诚实地回答：
“175cm，体重最近没称，应该是63kg。”
女人旋即皱眉。
“太胖了，再减掉十斤，而且你这裤子并不是这个品牌的当季新品吧？”陈予眠听她这样说到。
男生不免又瞅向自己的双腿，扯了下嘴角：
“我去年买的，穿着挺舒服呀。”
衣服暂且不论，他胖吗？！
陈予眠震惊，就这么几十秒，他的品味和身材竟然都遭到了巨大质疑！
而Nancy已经收回眼神，冲Sarah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吧。”
Sarah正要带他离开，陈予眠却拦了一下，微笑着缓缓走上前，把自己的简历和手稿扶正。
“我们第一次见面，彼此不了解，主编心有疑虑也很正常，但我自认为我的设计水准不在Noah之下，给我三天时间，你会对我改观的。”
Nancy轻嗤一声，眼神才再度挪到他身上。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的试用期就是三天，三天之后如果我不满意，你便自行离开吧。”女人神情威严，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喙。
“好啊，”陈予眠答应着：“手稿就留在你这儿吧，三天之后我再来拿。”
领导没言语，Sarah就跟在他后头出了门。
“你可真大胆，我听见你那些话，忍不住心惊肉跳的。”
这两句话说出口，Sarah显露出些不同于外表的活泼气。
“Sarah姐姐，大家都很怕主编吗？”
“不，应该说敬畏才对，她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航员。”
陈予眠笑而不语，被他安排到工作岗位。
Sarah一路上给他介绍：
“我是Nancy的临时助理，Emma走之后，我就一直在她身边工作，真是每天都提心吊胆，幸好你来了。”
“还有三天试用期呢，我也不一定能留下。”
陈予眠笑道。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笃定，自己一定会留下来。
只一天，他就感受到了《The Ode》内部的紧张氛围，比在摩范累了不止十倍。
以前偶尔翻一翻杂志，配着下午茶，也仅仅是粗略浏览，并不能得知其背后的辛苦。
虽然是第一天，陈予眠也尝到了加班的滋味，幸亏住处离公司不远。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记起网上说这里外卖很慢，就提前点好，人还没到家，外卖先等候着了。
陈予眠拎起外卖袋子进了家门，抬手打开灯和空调，才算放松下来。
入夜，往窗外看，纽约和京城貌似也没什么区别了。
都是高楼大厦，灯火璀璨，月亮也是同样的一轮。
他尝了口奶茶，是在国内喝过的品牌，味道差不太多，只是另一份面条都坨了，不怎么好吃。
“等明天，得去趟超市，多囤点吃的在家里。”
陈予眠自言自语道。
耳边太过寂静，他的叹息都那么清楚，再度看向窗外，心里才溢出些许悲戚。
陈予眠走到窗台，举起手机对着夜空定格。
他本想再发条动态，屏幕上却弹出一条视频邀请。
看到头像和微信名，陈予眠吓了一跳。
本来打算吃完饭组织组织语言再跟宁琛联系的，他怎么这么着急！
要是不接通，男人肯定要担心，没办法，陈予眠只好点了下右边的绿色按钮。
“人呢？”
宁琛低沉的嗓音传来。
京城那边艳阳高照，正是早上。
陈予眠磨磨蹭蹭地露出全脸，喊了他一声。
男人沉下脸：
“敢接我电话，不敢看我？”
“我害怕。”陈予眠嘟囔着吭声，眼睛一挑，装出一副可怜相。
隔了大洋，男人也只得吸了口气——“现在才知道害怕？先斩后奏的勇气去哪儿了？”
陈予眠又耷拉下脑袋不说话。
“出国前那些日子，你都是跟谁在一起？受了谁的鼓动？”
“没有人鼓动我，我自己要来的。”
“你就算要去，也不可能不事先跟我商量。”宁琛张嘴便戳穿他。
陈予眠扭过脸，就是不肯供出江朔——“你不用去工作吗？怎么还跟我聊……”
“烦我了？事已至此，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了。”
“我都二十五岁了！宁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予眠两只眼睛瞧着他：
“半年，我只需要半年。”
“国外的饮食，你大概吃不习惯，到时候叫江逸给你请一位保姆照顾，有花钱的地方，不用缩手缩脚，尽管张口。”
“你、你知道他和我的事情了？你不反对吗？”
“反对又能怎样，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江家门第不低，江逸也算知根知底。”
宁琛语气平和。
陈予眠反倒有些惊讶。
其实，他之所以答应江逸的求婚，一半原因是心软，一半则是跟江朔赌气。
但结婚这件事，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自己指间的钻戒，心情隐约有了些变化。
“好了，你那边夜深了吧，早点休息，等有时间再慢慢聊。”
半月时间过去，陈予眠逐渐适应了纽约的节奏，却越来越容易失眠。
明明白天已经够累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凉的，里里外外都冷，从骨头缝冒冷风。
江逸果然给他找了位会做国内家常菜的菲佣，但陈予眠依然吃着不合胃口，日渐消瘦。
就在这时候，他终于给江朔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弟妹。”
陈予眠一听他冷淡的声音，语调立马就变了，带着哭腔埋怨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长时间不理自己。
“我说过的，江逸和我之间，你只能……”
“不要不要不要！我想你，特别想你，你别说这种话嘛！”
他胡搅蛮缠地撒泼，江朔无奈至极，一打开视频，看他瘦了那么多，更不忍心再说什么。
“纽约其实和京城纬度差不多，气温也相近，我今天感觉天变凉，就想到你了。”
江朔一对含情眼从他脸庞划过：
“可你让我怎么跟你联系呢，看到你，也就想起了那枚漂亮的戒指，戴在你手上那么合适。”
“我、我当时——”陈予眠一时语塞。
“别说了，我不想听，如果你还对我有感情，就别再提其他人。”
“你给了他身份，给了他保障，那我算什么呢？”
江朔拧眉，垂下双眸。
陈予眠着急了：“我爱你呀，我最爱你，你知道的。”
他红润的双唇上下一碰，就吐出一句承诺，多么不足挂齿。
镜头之中，看不出男人幽暗的眸光——
“所以，你要把心全部给我，是么？”
陈予眠连连点头。
有了江朔整日宽慰他，也不再长夜漫漫。
但他也被迫答应，在纽约的这半年，不和江逸来往。
实际上，小江总也忙得不可开交，两边又有时差，如果不是精心安排，根本沟通不上。
江朔却每每都能容光焕发地与他视频。
“之前你推荐给我的那本书，我看过了，但不太懂。”
陈予眠把他搁在一边，捧着电脑。
男人就这么默默陪伴他，像个AI小助手似的，偶尔解答他的困惑：“具体什么不懂？”
“我不明白，沟通的时候又是‘知觉检核’，又是‘聚焦需求’，这样不累吗？”
陈予眠苦着一张脸，手掌托起额头。
江朔轻笑：
“你身上有数不清的优点，自信、果敢、善良……”
“这些闪光点，使你在人际交往中得心应手。但与人交往是可以做筛选的，一个一个，直到选出真正与你性格相投的人。然而在职场里，你没办法随意筛选，大多时候你的上司、客户，都不是自己选的，他们不一定会欣赏你身上的优点，所谓喜恶同因、瑕瑜互见，就是这个意思。”
陈予眠听着，忽而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过身来，趴在桌上直直看向他，摇了摇脑袋。
“就是，有些人欣赏你的果敢，就会有人厌恶你的莽撞，在他们眼里，这两者在本质上其实并无差距。”
江朔也凑近了镜头，看不出身后背景是在何地：
“你的特立独行，可以体现在设计的作品上，但绝不可以藏在日常沟通里，不管是和同事还是和领导，职场上的陈予眠，不能是我眼前这个完完全全的陈予眠，适当的藏锋、洞察，才是保护自己的矛与盾。”
“刚开始，你可能认为这很麻烦，但只要掌握这种人情世故的诀窍，反而可以提升沟通效能，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哎呀，”陈予眠恼了，敲敲自己的额头：“你说的这些也忒深奥了，比书上的还难懂，有时间我还是去多看看书吧。”
江朔神色如常，没说什么。
陈予眠突然坐起身：
“欸，他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谁？”江朔耳朵支起来，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
“一个品牌老总，他可是我们的金主爸爸。”
“男的？多大年纪，应该结婚了吧？”
“不知道多大，Nancy说他去年刚离婚呢……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过去，别是衣服出了什么茬子。”
“好，联系完就早点睡，琢磨不明白的事情就别琢磨了，我托人给你寄了月饼，都是你爱吃的馅。”
“嗯嗯，爱你老公，我把你挂咯。”
陈予眠说完就抬手，延迟太长，江朔只听见“爱你”两个字，紧接着“嘟”的一声。
首都正值中午，江朔按灭指间烟头，整理着袖口转身。
江逸在几米开外立着，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可江朔这个做大哥的心里丝毫不慌，眼瞧着他走近。
“你也嫌屋里头闷？”
男人又点着一支烟，冲弟弟说道。
江逸没说话，只是叹息。
“爸妈还是不同意？”
“不止这些，眠眠好久都没跟我联系了，他这么招人，又单纯，一个人在国外，我怎么放得下心。”
“过节的日子，别苦闷了。”江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逸冷不丁笑了声，抬眸望向大哥：“说起来，今天爸妈为了拖延，居然说要等到你结完婚，才轮到我这个老二。”
“但我看今天的情形，恐怕好事将近啊，哥。”
江朔只当听不懂，沉默地吸烟，不开口。
江逸便继续说下去：
“果然，铁树不是不会开花，是没碰上仙女，嫂子肯定是美若天仙吧，我可从没见你对谁这么温柔过……也让我八卦八卦，刚才是跟哪位千金小姐视频呢？”
江朔仍旧笑而不语。
跟你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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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单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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