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暮雨阁时,濯枝急得团团转。见她平安归来,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方才……方才摄政王派人送来这个。”濯枝递上一个精致的食盒。
祝西落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
祝西落拿起一块桂花奶糕,桂花的香味弥漫开来。她想起素嬷嬷说的话,想起生母的遗愿,也想起师芜雀这些时日的疏离。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谈一谈。
夜色渐深,祝西落临窗而立,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此刻她的心中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不会让仇恨蒙蔽双眼,但也不会逃避应当承担的责任。既然命运让她知晓了这一切,她就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
既已下定决心,祝西落便不再犹豫。翌日一早,她让濯缨留意着摄政王府的动静,得知师芜雀即将出门迎接南疆使臣,她算准时辰,在他出府前拦住了他。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师芜雀一身朝服,正要上马,见到匆匆而来的祝西落,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深沉的复杂。
“阿芜,”祝西落走到他面前,目光清亮而坚定,“我们谈谈。”
师芜雀看了眼天色,又看向她,终是叹了口气:“落落,南疆使臣即刻将至,事关两国邦交,我需亲自出城迎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待此事了结,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语气带着少见的恳切,祝西落望着他眼底的疲惫,心瞬时软了几分:“好,我等你。”
*
然而,变故突生。当日午后,消息传回——摄政王在迎接使臣回京途中遇刺,虽无性命之忧,却受了伤。
祝西落闻讯,心猛地一沉,再也顾不得其他。她立刻带上午源留给她的上好的金疮药和解毒丸,直奔摄政王府。
王府下人见是她,并未阻拦。她一路疾行至师芜雀的寝院,却在即将踏入房门时,猝然止步。
房门虚掩,内室的光景透过缝隙映入眼帘。
一名身着南疆皇族华服的少女,正坐在师芜雀榻边的绣墩上。她容貌秾丽,异域风情的银饰在烛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明艳得如同夏日灼阳。此刻她手中捧着一碗热气氤氲的汤药,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摄政王哥哥,您可觉着好些了?这药需得趁热服下,药效才最佳……”她眼波流转,目光黏在师芜雀苍白的侧脸上,担忧与倾慕几乎要满溢出来,“都怪我不好,若非为了护我,摄政王哥哥您也不会……”
祝西落立在门外阴影中,指尖无声地掐入掌心。
她认得那身装扮——图腾繁复的深紫衣裙,是南疆皇族女子最高规格的礼服。这位,想必就是此次前来缔结盟约、意图和亲的南疆三公主——诺娜。
看来,一场英雄救美,已让这位远道而来的诺娜公主,对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暗许了芳心。
她的脚步钉在原地,手中紧握的药瓶冰凉。看着屋内那看似和谐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惊弦端着刚煎好的药从后面走来,见到站在门口、神色不明的祝西落,还有她手中的药瓶,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郡主,您来了?这是……”
祝西落回过神,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将手中的药瓶收回了袖中,语气平淡无波:“是我多此一举了。你家王爷如今有美人悉心照料,想必用不上我这粗陋之物。”
言罢,她不再看屋内一眼,转身便走,背影挺直,步履间带着一丝刻意的决绝。
屋内,几乎在她转身的刹那,师芜雀脸色已沉,看也未看那南疆公主,冷声道:“诺娜公主,本王需静养,请你离开。”
惊弦得知自家王爷房里有位美人,还把汀云郡主气走了,立马加快脚步,也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声音带着急切:“王爷!大事不好了!”
师芜雀正因祝西落的离去而心烦意乱,伤口也隐隐作痛,闻言眯着眼睛,脸色很不好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惊弦冲进屋内,见那南疆公主居然还在旁边站着,一副关切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芜雀见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心下更是不耐,语气冷硬:“扭扭捏捏,有话快说!”
“汀……”惊弦被他一催,只硬生生蹦出这一个字。
然而,就这一个字,已足够让师芜雀脸色骤变。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情瞬间变得紧张,甚至不顾伤势猛地坐直了身子,牵动伤口也浑然不觉。
“惊风!”他扬声喝道,目光锐利如刀。
一直守在门外的惊风应声而入。
师芜雀看也未看旁边一脸错愕的南疆公主,直接对惊风下令:“送三公主回驿馆休息,好生‘保护’,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他刻意加重了“保护”二字,语气不容置疑。
“你!”南疆公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她好歹是一国公主,竟被如此对待。
师芜雀却已别开脸,捂着伤口,额角因疼痛渗出冷汗,但眼神中的焦灼却清晰可见。惊风领会其意,不再耽搁,半请半“护送”地将还想说什么的南疆公主带离了房间。
房门一关,师芜雀立刻追问:“她来了?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什么?”一连三问,语气急促,与他平日里的沉稳判若两人。
惊弦不敢隐瞒,连忙将方才在门口见到祝西落,以及她收回药、语气冷淡地离开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师芜雀越听脸色越沉,听到最后那句“美人相伴,想必比我的药要来得好”时,他猛地一拳捶在床沿,牵动伤口,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糊涂!”他低斥一声,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眼前的局面。他强忍着疼痛,对惊弦道:“备车!去永宁侯府!”
“王爷,您的伤……”惊弦大惊。
“快去!”师芜雀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他必须立刻去见她,一刻也不能再等。
*
从摄政王府出来,祝西落心绪纷乱如麻,也未曾吩咐车夫,只漫无目的地信步走着。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却照不进她此刻微凉的心底。师芜雀房中那南疆公主娇柔关切的身影,与他对自己时而亲近时而疏离的态度,在她脑中反复交织。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闷着这一口气。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喧闹的东市。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点心的甜香,其中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气尤为诱人。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前,伙计正将一屉热气腾腾、莹白软糯的桂花奶糕端出来,那香甜温暖的气息,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想要抓住这点暖意。
“这些,我全要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在伙计和周围路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将刚出炉的桂花奶糕尽数买下,仔细包好。唯独留出一块,用油纸托着,拿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甜软的糕体,带着桂花的芬芳和奶香的温润,稍稍熨帖了她有些发堵的心口。
她就这样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漫无目的地继续走着,穿街过巷,竟从东市走到了更为嘈杂的西市。手中的糕点还未吃完,她想着寻个清净的食肆打尖歇脚。
正当她站在街口,目光搜寻着合适的店铺时,身侧猛地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不大,却足够让她措手不及。
“啪嗒。”
那半块没吃完的、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桂花奶糕,掉落在了尘土里,沾染了灰渍,再也无法入口。
祝西落蹙眉抬眼,只见一个被推搡着踉跄后退的首饰摊主,慌乱中撞上了她的手臂——这无妄之灾,便让那刚咬了一口桂花奶糕滚落尘泥。
“看什么看?没瞧见本公主在挑东西么!”
一道娇纵的女声自身旁响起。
祝西落闻声侧目,只见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南疆华服、眉目明艳却神色倨傲的女子。她正立在一个首饰摊前,脚下七零八落地散着方才被她信手扫落的珠钗耳珰。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见撞了人,涨红了脸,连忙道歉,却不敢对那女子作声,只蹲在地上默默拾捡。
那南疆女子尤嫌不足,扬手又要掀翻旁边的胭脂摊。
“住手!”
清泠的一声喝止,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南疆女子动作一滞,转过头,见是一位容貌清丽、气质不俗的连国女子,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哼,你是谁?还想替这贱民出头不成?”她语调生硬,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西落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语气不卑不亢:“我见姑娘衣饰华贵,气度不凡,想来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是南疆使团,远道而来便是客,在我连京城中闹市滋事,便是这般为客之道么?还是说……”
她微微一顿,目光在那身南疆皇族服饰上轻轻一扫,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清晰的质问:“贵国遣使前来,本意为交好,却纵容使团当街欺民。这般行径,是要做给谁看?是想试探我连国的底线,还是觉得……我连国的百姓,便可随意轻辱?”
她话语清晰,句句在理,从为客之道层层递进。周围原本敢怒不敢言的百姓闻言,又见说话的是素有贤名的汀云郡主,心中郁气顿舒,目光中纷纷流露出赞许与支持。
“你!”那南疆女子身份尊贵,在南疆也是被捧着的角色,何曾被人如此当众说教,尤其还是被一个她看不上的连国女子训斥。她顿时恼羞成怒,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猛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竟敢羞辱本公主!找死!”
话音未落,那带着破空声的鞭子就朝着祝西落的脸颊狠狠抽来!这一下若是打实,必定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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