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摇着扇子:“他女儿下落不明,儿子也下落不明,”她笑了笑:“你这意思,是怀疑祁家人来复仇了?”
顾倾道:“不好说。”又看着她:“前些日子,谭璋身边出现了一个姑娘,是秦王身边的人,叫雀栖,宋王待她似乎格外不同些,说是喜欢吧,也没见他有收入后宫的打算。殿下说,秦王身边的人不会是一般人,叫我探听探听这姑娘的底细,但秦王这支影卫诡秘莫测,严实得很,实在探听不得,你对她可了解么?”
重姒摇着扇子的手停了,她想起那个与狼戮战的女子,还记得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比她还高的长刀。她轻轻叹息,摇头道:“见过,但对她的底细,我并不清楚。”又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掌管重华宫,庄襄掌管御侍司,我们向来各自为事,很少有所牵扯。但确如太子所言,他手下的这些影卫,各个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若说雀栖是那祁家女,也不无可能。”
提到庄襄,顾倾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阿姒,此回在吴国和齐国的,知道内情的都明白那自称庄君的人是秦王庄与,但听闻秦王外出时,秦国朝堂仍然有人把控主持,那人就是庄襄吗?他们互换着当君王吗?”
重姒道:“庄与不在时,为保秦国朝堂秩序,庄襄会偶尔代为上朝,不过,他替庄与把持朝政时,只立在高廷之上,从不落座王位,要紧事宜会叫笔侍记下,写在绢折上,让人送来给庄与过目。他和庄与长得有几分相像,使得庄与能借着他庄君的名号到处逍遥快活。”她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起来,说道:“你不知道,那坊间写太子和庄君的话本传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脸色有多精彩!现在他已经不让别人叫他庄君了,都是称他襄君,或者大将军。”
顾倾听闻,也觉得此人很有意思,心中不免对这位襄君存了几分好奇,回头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面……
夜已深,重姒眼中含了睡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我可去睡了。”
犹豫了片刻,顾倾还是低声道:“我本以为,太子和秦王见面,即便没有争锋相对,也应该互相避嫌,可齐国这一遭,我看在眼里,太子殿下好像十分喜欢和秦王相处,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种不言的默契,默契到一个眼神就能彼此明白,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旁人就都成了多余,我从小在殿下身边长大,都不能时时明白他的心思,就是简策也做不到,可秦王和太子,他们才认识多久啊……”他握紧袖袋:“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让我想不明白……”
重姒笑道:“他们怎么能算是才相识呢?这十年,谁不是日日想着彼此?”她看着顾倾:“人人都跪太子,秦王不跪,他是这天下唯一能并肩太子的人,他们的关系,本就无需你来想的明白,也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想的明白。”
顾倾他更困惑了,喃喃自语道:“是这样吗……可为什么…又要那样呢……”
顾倾愁眉不展地出来,迎面碰上折风,在这里特意等候,请他到秦王房中一叙。顾倾早知会有这么一劫,他深深呼吸,迈步跟着折风进门时像是视死如归。
秦王屋室中温暖明亮,静悄悄的,隔着朦胧的纱屏,顾倾看见秦王坐在书案前,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听见通传,庄与抬眼瞧见了屏风外的顾倾,他搁下笔,道:“过来。”
顾倾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近侍整理了笔墨,起身往外走时与他迎面相遇,这人他认得,是在豫金时送他回行宫的青良,他笑着给他行礼,出了门去。
外边门关了,顾倾望着笼在灯光中的秦王,紧张地吞咽,他从袖中掏样东西,放在一方雪白的帕子中,顾倾抖着手指打开帕子,露出莹白的玉璧,他双手捧着,走到书案前躬身奉上:“殿下请我把这件东西,归还给秦王。”
玉璧在灯影下莹润生辉,庄与望了片刻,错开目光说:“他不是扔了么。”
顾倾不知此事,当时太子殿下把玉璧给他时,神情很古怪,话也说得含糊,只说要他转还给秦王,赔个不是,过了会儿又说,赔个不是的话不必说了,把玉璧给他就成,顾倾说:“送人东西,总得有个说法呀。”太子只道:“他会明白。”
顾倾当时便十分崩溃,这会儿在秦王面前,更是不知所措。
秦王见他话也没有一句,果然气恼了,说:“拿回去,还给他。”
顾倾捧着烫手的玉璧,欲哭无泪。庄与望着他这可怜样,终究心软了,不再为难他:“放那儿吧,回头我自己还他。”
顾倾如释重负,忙走过去,把玉璧小心的放在书案上,他低身时瞥见了书案上的一些细长的木牍,木牍上写着如今天子朝堂重臣贵卿的名字,用朱墨提写,墨痕尚为干透,在灯下流光鲜艳。他在木牍中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名字,殷红的字迹刺得他一怔,又一惊,豁然抬头,目光对上秦王,又仓惶地低头,他心惊胆战,攥紧手指小声说:“我父亲…我父亲是个好人……”
庄与闻言,轻轻的笑,他目光温和,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片刻,请他坐下,指尖敲点在案上木牍前,望着他问:“还有谁是好人?”
顾倾跪坐在书案前,目光在那声轻轻的敲打声里一颤,跟着指引看向木牍,他一个个的看过木牍上的名字,他看到有些名字会轻轻皱眉,有些则目露担忧,但最后只是抬目为难害怕的看着庄与,不敢乱言。
庄与指向简胤那张木牍问他:“简胤是丞相,也是太子帝师,他必然也是个好人了。”
顾倾没摇头也没点头:“他是殿下和我们的老师,后来也是其他几位皇子帝姬的老师。”顿了顿,又说:“简丞相刚正不阿,我父亲说,他是天子朝堂的根柱。”他目光往下,定指着“简胤”下方的一张,说:“简策是个好人。”
简策是简胤的儿子,放在“简胤”那张木牍的下方,是用乌墨描写,庄与跟着他说的,摸过简策的木牍,木牍名字旁侧,写着他如今的官职,顾倾瞧见了,纠正他道:“简策很快就要升作御史丞了。”
“御史丞……”庄与轻声念着沉吟:“他将简策放在这个位置,是为了应对近来天子朝堂上对他的攻讦么?”
顾倾愁容满面地点头,庄与又问:“何人对他谏议最多?”
顾倾犹豫须臾,倾身往前,指着另外几张木牍道:“少府卿玉提闳和卫尉卿潘穆阊曾是天子侍读,玉家和潘家朝中门臣众多,他们两个依仗辅佐之功,常爱上疏谏议。另外还有一个人,秦王陛下没有写到木牍上,请借笔墨一用。”
他拿过一只空白的木牍,用笔沾了朱墨,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调转木牍,推送到庄与面前,“天子近臣,侍郎傅轶。”顾倾神色严峻地望着庄与:“这回天子急召殿下回宫,是因多臣堂上进谏,更是因他私下进言。”
庄与目色一沉,近臣之言,有时更甚枕边之风。景华之前之所以对朝堂进言无所畏惧,是因为天子始终信任着他,可倘若天子听信谗言,心生猜疑,与他父子生隙,君臣生忌,景华天子朝堂之上的处境,就真的艰难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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