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省得了。”魏兰茹烧着脸低声回道。
“省得就回去吧,多放点心思在翰儿和曦儿身上,成天盯着六丫头做什么?”晏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夫妻俩出去。
晏绾抬起头,晏老夫人正好将目光投向她,淡淡地说:“六丫头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除了服侍老夫人的一干丫鬟,其余人等都退了出去。
“知道我留你下来做什么吗?”晏老夫人不看她了,自顾自地饮茶,热气袅袅,看不清神情。
晏绾从善如流地跪下,语气平静,“祖母宽宥,绾儿时刻记得自己是晏家的女儿。”
晏老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将茶盏放回桌上,对身旁的奴仆道:“这茶不好,去换了,偌大的晏府难道连像样的茶也摆不出台面吗?”
“是。”茶盏被撤走。
晏绾垂着脑袋静静听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入定般。
直到新的茶水被换上来,晏老夫人尝了口,才不急不缓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女,六丫头实在太能沉得住气了。
她叹了口气,若是这孩子与晏家离了心,往后晏府的路只怕是不好走。
“你既知道便好,无论如何,你得清楚,你与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当明白。”晏老夫人看见少女左手一片红色的烫伤,语气缓和下来,“先起来吧,过来让祖母瞧瞧你的手。”
晏绾垂着头站起,来到晏老夫人身前,离近了看,那片烫伤更为可怖,又红又肿,再滚烫些只怕是要起水泡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六丫头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身子还是弱,但性子和从前全然不同。
这样也好,这么多年来,若非自己有意护着,这孩子只怕被那些个姨娘姐妹吃得骨头也不剩了。
“你爹被魏氏怂恿几句,冲动了些,别往心里去。”晏老夫人只能宽慰几句,“我那有上好的三黄膏,治疗烫伤最是有效,回去我让紫鹃送到你屋里,听祖母的,这事就这么算了。”
“是,绾儿都听祖母的。”晏绾顺从应道,看不出有任何不满。
“好孩子,回去吧,华锦阁的事你就放手去做,有祖母给你兜着。” 晏老夫人脸上露出疲色,下了逐客令。
待晏绾离开后,紫鹃才扶起老夫人,两人步至门槛处,一前一后就这么望着萧瑟的庭院。
“老祖宗,您说六姑娘心中当真无恨吗?”紫鹃看着主子满鬓的白发,轻声问道。
晏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紫鹃的问题,反而道:“外头瞧着咱晏家是一片锦绣,其实内里已经大不如前。晏谈这孩子成熟稳重,可惜一心从武,至今仍在军营未归。”
“晏曦、晏沁就不用说了,心思都用到别的地方去了。晏翰这孩子顽皮有余,聪慧不足,难堪大用。”
“晏淑心善肖母,可有时心善是最无用的,反倒会害了自己。”
“唯有晏绾这孩子有几分气候.....若是真与晏家离了心,大厦将倾是迟早的事。”晏老夫人摆摆手,“罢了罢了,回屋吧,你取了三黄膏给六丫头送去,多的话不必讲。”
“是。”紫鹃搀着老夫人的手臂,慢慢踏朝着素心院走去。
另外那头,青荷为晏绾系好披风,担忧道:“老夫人留您下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可是训斥您了?”
晏绾望着前方花园里的曲径通幽,呼出口气,天冷,呼出的气变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老夫人的话她听得清楚明白,是在告诫她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了资本就想脱离晏家,她与晏家无论如何都是一体的。
祖母再如何疼惜自己,也越不过晏家的利益去,这是无可厚非的,晏绾不是原身,她只是暂居在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旁观者清,耳聪目也明。
“回院子去吧,咱们眼下该担心的不是祖母,而是魏氏那。”
桃枝轻声问:“老夫人不是让老爷和魏氏不得插手华锦阁吗?有老夫人的命令压着,魏氏应该不至于生出什么事端来。”
青荷也点头,似是同意桃枝的说法,“老爷最遵一个孝字,总不会在这样的事上给人落下口舌。”
晏绾摇头,“明着不行她还不会来暗的吗?华锦阁就是块香饽饽,就算落不到她儿女手上,也会想尽办法不落在我这。”
青荷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姑娘的意思是魏氏的手段会冲着您来,曲线救国,让您自个主动让出华锦阁?”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这两日替我多留心府里,尤其是魏氏那。”晏绾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猛地咳嗽起来。
从临京回南杭一路车马劳顿,还没休息好,又忙活起华锦阁的开张,这身子若不精细养着,只怕又要病了。
眼下可不能病,只要她一倒下,魏氏立刻就有了插手的理由,她绝对不可能让华锦阁落入他人之手。
*
“老爷~我说的话你可听着了?”魏氏正半跪在晏峰身后,替其揉肩,发现他走神后,故作生气地轻捶了他一下。
“听着听着.....”晏峰抓住女人的手,有些不耐烦地往旁边一推,“母亲都说了别打华锦阁的主意,你怎么还不死心?你若真想让俩孩子锻炼锻炼,晏家名下多的是铺子,何必揪着华锦阁不放。”
魏兰茹不乐意了,闹起脾气来,“也没见六丫头有什么本事,还病怏怏的,怎么华锦阁就非她不可了,难不成咱们的曦儿、翰儿都不如她了?”
晏峰没有回声,华锦阁那是得了皇室青眼的,之后的前景不可限量,若是能交到自己手里,自然是好事一件。
魏兰茹眼珠子一转,又缠了上去,“老爷,咱们又不是非要明着跟那丫头抢......”
晏峰被带起好奇,侧头看向她,“来暗的?”
“老爷慧极,咱们只要想方法牵制住六丫头,让她分身乏术,囿于府内,到时候她哪还能顾得了华锦阁啊,咱们再使些手段,不就手到擒来了?”魏兰茹柔声道,满脸笑意,似乎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晏峰站起身,踱了几步至窗前思量了会,摇头,“除了打断她的腿,把她绑在府里,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魏兰茹也跟着站起来,肩上拢着绸缎披风,步态婀娜,“老爷,六丫头也不小了,早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晏峰眼神一亮又暗了下来,“若是要议亲,怎么也轮不到绾儿,她上头还有淑儿和曦儿。”
魏兰茹好整以暇地坐到绣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老爷就不用烦心了,绾儿如此优秀,城里的青年才俊们催着媒婆上门提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六丫头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还能越过教条去不成?”
晏峰的脸上终于也浮上些笑意,走到魏兰茹身侧,拍拍她的肩,“这么多年了,茹儿依旧最懂我心,若是真能把华锦阁拿到手,我就把它送给曦儿作嫁妆。”
“这可是老爷亲口允诺的~一言为定。”魏兰茹侧身倚在晏峰怀里,笑得志得意满,两人相拥着入了帐,桌上的茶盏已经不冒热气了。
*
“姑娘,姑娘,不好了。”桃枝端着芸豆卷从外头进来,慌乱之下绊到门槛,险些摔倒。
青荷赶紧上前接过那碟芸豆卷放在桌上,稳住桃枝的身子,“姑娘让你去小厨房拿碟糕点,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桃枝没功夫回答青荷的话,在晏绾的帘帐外跪下,“姑娘,王家那个媒婆又登门提亲了,这是议的是城西药商的独子,家底雄厚,魏氏十分中意,已经应下了。”
青荷听后气得跺脚,“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奴婢瞧她们就是故意的,想把姑娘嫁出去,困在高墙深院里,然后借此夺了华锦阁。”
晏绾从榻上下来,慢条斯理地接过青荷递来的外裳穿好,扫了地上的桃枝一眼,“你又没做错,跪什么?起来,随我去前厅。”
主仆三人到前厅的时候,王婆子正站起身来要走,转头见一位天仙似的姑娘走来,“哎哟,这是贵府哪位姑娘?长得和仙女儿似的,魏夫人真是有福气。”
魏兰茹扫了晏绾一眼,收起脸上的笑,“这位就是六姑娘。”
王婆子的笑容一僵,竟然是六姑娘,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不过,这样天仙似的姑娘晏府还真是舍得,竟要许给城西药商的嫡子。那公子她见过,也就是个五官齐全的普通人,丢大街上都认不出来是哪个,能娶到这样的仙女可真是走了大运。
“王婆您保的媒桩桩件件都算美满,在南杭城里有口皆碑,犯不着来蹚我晏府这浑水。”晏绾说完一句话,就咳上一会,长睫轻颤,像是要把人的心肝都咳出来。
王婆在心里琢磨,这晏六姑娘是个绝色,可这身子骨也太差了点。
对方那可是说明白了要娶个身强体健的,好生个十胎八胎的,这不能成啊,别给人家整死了,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名声可不能毁在这么一件媒上,但晏府给的赏金又实在优渥,王婆有些举棋不定。
晏绾抚了抚心口,笑道:“若是王婆真要保这媒,绾儿也能答允,只是有几点要求,也不知那位公子能否做到?”
王婆挠挠头,“你说说看。”
“第一,我未来的夫婿只能有我一人,府内府外皆不得纳妾蓄妓。”
“第二,不得要求我生儿育女,此事须得顺其自然。”
“第三,不得干涉......”
话还没说完,王婆连连摆手,“停罢,您这头一条整个殷朝又有多少男子能做到?”
她披上朱红色的褂子朝外走去,摇头道:“这世道本就男尊女卑,女子自当生儿育女,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贵府这六姑娘看着乖巧,怎么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这媒我是不做了,夫人您另请高明吧。”
“王婆,诶,您别走啊!”魏兰茹身边的春杏连忙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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