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的时候情况紧急，这次，青鞘买了一副千阵岛当地流行的游戏棋，和洛缪一边下棋一边度过漫漫长夜。
游戏棋名叫“迷障森林寻宝”，在几种棋盘规格里，她选了一百四十四格的最大棋盘。
棋局刚开始时所有棋盘格子都是全黑的，下棋者需要按下自己选择的那步路，那个棋格就会翻动过来，“迷雾”困住一步，“沼泽”困住两步，“森林”正常行走，“小路”多行一步，“传送阵”多行两步，在行进路途中，随时可能遇到“宝藏”，可以在棋格上面插属于自己的旗帜，最后两个下棋者谁获得的“宝藏”越多，谁就胜出。
青鞘不小心翻到了“沼泽”，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缪翻到了一个宝藏，又翻到了一个宝藏，获得了本棋盘上十二个宝藏其中八个。
“怎么会有两个宝藏连在一起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只小黑墩试图爬到棋盘下给她看看宝藏在哪一格，怎料棋盘被洛缪压得死死的。
洛缪笑着看向她：“再来一局吧。”
棋盘翻到全黑，按下棋盘边上的“洗棋”，随着棋格之间的移动发出的机械声，一副新棋完成。
趁着棋盘洗棋的间隙，青鞘翻着设计说明书，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洗棋装置设计：维茵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便指着那张说明书问小黑墩：“你知道维茵是谁吗？”
“我不认字啊。”小黑墩表情无辜。
“就算认字，它也不知道维茵是谁。”洛缪在一边平静地补刀。
青鞘笑起来。
她的记忆太多了，就算有记忆质帮她整理回忆，也没法把每一个细节都记起来。
这局棋开始的时候，她问洛缪：“今天你到底对芫苏说了什么？我真的很好奇。”
洛缪无声而笑：“我就知道你要问。”
“运筹帷幄的洛缪王就告诉我吧。”
“不告诉你。”
她边翻着起点处的棋格，边说：“我明天最后送芫苏一个礼物，然后就走。”
“先别急着走。”洛缪说。
可她已经走出去了，她翻开的那个棋格是“迷雾”。
她被困在原地。
她垂着眼睛看那个“迷雾”棋格：“我和他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是我遇到的千万人中其中一个而已。”
“不特殊就不会记得那么清楚了。”洛缪翻到的棋格是“森林”。
她愣了一下。
刚才，她明明对“维茵”这个名字有印象，甚至知道那是个女性机械师，可是她还是忘了“维茵”到底是哪个人，她到底在哪里见过维茵。
可是她偏偏记得那位阳石岛画师作画时落下的第一笔。
从一开始，她就很好奇芫苏这个小孩到底要做什么，他的行为逻辑怎么毫无章法，去了他的梦境后又好奇他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后来，她又好奇他为什么用那种方式告白，好奇他到底可以喜欢多长时间。
在青鞘被“迷雾”困住的时间，洛缪又翻了一个棋格，这回是“小路”。
青鞘羡慕：“你今天运气好到过分了。”
洛缪：“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答案。”
青鞘：“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她回忆了一下，她是从那次怪物从船尾袭击事件中知道答案的。那时芫苏下意识跑过来保护她，在惊悸中他大概是昏了头，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
再者，如果不是明白他的心意，她又怎么会说那句“一百岁之前”？
她在游贝海区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不想利用心志上的差距诱拐他，我希望他长大一点后好好思考这件事。”青鞘说。
洛缪翻出“小路”棋格后又翻出了“森林”棋格。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轮到青鞘走了，她翻开一个棋格，也是“森林”。
青鞘：“现在他长大了。他喜欢得很辛苦，忘记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自己也这么觉得吧。”
她从一开始就认为那是错误的，一而再再而三打击他，希望他能放弃。
可是她见他那么坚持，又不忍心起来了。
尤其是在海下城那段时间，她不断收到芫苏的信件。
于是她也纵容自己稍微心软一点。
她把她那句“一百岁”重新告诉了他，带着不同的意图。
她在游贝海区第一次说那句话的时候，“一百岁”是界河，是严格的禁令。
用写信的方式把这句话重复给他听的时候，“一百岁”是条件，是跨过禁区的门槛。
“一百岁”这个条件已经满足。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犯了错，没有跨过门槛。
芫苏忘记了。
而她在通过黑暗通道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一部分。她不再对任何事情有兴趣，也比以前缺少了耐心，更冷血，更狠心。
上一任创造吞食兽的魔王着实令她敬佩，那位魔王直到如今还可以精神奕奕地准备毁灭世界，而她已经变成厌世倦怠的小老太了。
“无论如何，明天先别急着走。”洛缪再次说。
“你呢？”青鞘看向他：“你以前不会管闲事的。”
洛缪：“我希望你拥有所有。”
她沉默了。
又轮到洛缪翻棋格了，这回他翻到了“沼泽”。
洛缪：“你要不要也来？”
“用这种策略引诱我吗？好的，我上当。”她笑道。
她随手一翻，没想到果真如她所说，同样也翻到了“沼泽”。
两人双双被困在沼泽里。
小黑墩在旁边踩了一脚棋格，翻出一个“宝藏”：“赢的是我！”
*
清晨，青鞘带着最后的礼物去找芫苏。
“我来看看小黑墩，看它昨天晚上吃饱没有。”她一边说，一边把礼物藏好，脸上一丝破绽都没有。
芫苏一手背在身后，神色冷淡地让她进屋，打开画轴。
小黑墩果然抱怨道：“四分之一钟的时间太短了，我每次刚说服一个人相信我，时间就过去了。”
青鞘：“确实……你可以让画师画画的速度慢一点。或者，干脆找画外的人要吃的，比如他——”
她指了指芫苏。
“他是个穷光蛋，什么都不记得，还不如白降呢。”小黑墩嫌弃道。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芫苏纳闷地听这两位当面调侃他，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看望了画布中的小黑墩，青鞘刚要从身后拿出她的告别礼物，芫苏却拉住了她的衣袖：“你等一下。”
她的目光微微一顿，落在了他抓住她衣袖的手上。
小心翼翼，只用了指尖轻轻捻住，不知为什么指骨却有些用力得发白。
“我问了以前的芫苏，他说这是给你的。”芫苏别过眼神，从身后把那小捧新鲜的带着露珠的野花递给她。
以前的芫苏。
她看向了那幅画，画上的年轻人一动不动。
她仿佛能看见百年前那个还显青涩的年轻人笑着的模样。
芫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幅画，心里蓦的一揪，握紧了手上刚从林中采摘来的花束。
“还有……不要光看他。”他的声音有点轻：“这里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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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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