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岛岛主的船穿梭在南面群岛时，另一艘船也往南面行驶而去。
海面上风平浪静。
无人能料到这艘普通商船模样的船上是追查怪物和魔王的军团。
军团长缇魏有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就是这样张扬的外表下却有一双静静的蓝色眼睛，像狼一样蛰伏着。
缇心是他的姐姐，同样的金发蓝眼，气质却沉静得多。她的颈项上戴着一条银色链子，链子底部坠着一颗黯淡的小球，在某些时刻这颗小球会发出明亮的光芒。
缇心在舷墙边观看海水里游过的那条巨大的蓝鲸，深沉的呼吸声有力地随着拂过的风传来。
“姊姊。”军团长在她身后站定。
缇心转过身去，幽幽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打扰我了——不用问那么多遍，这个方向就是对的。”
“是。”缇魏吃了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缇心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的，一天中发呆的时间占多数，就连用餐的时候都会先缓下来把面包撕成细细的，不紧不慢地小口吃着。她的视力异于常人，能精确地分辨各种光色，也能看到比普通人更多的颜色。
也正是因此，这颗传说中能指引魔王所在之处的光球就交给她来负责。
现在，他们的船正向南面群岛行驶。
*
在去往下一个岛的航程中，白降依然勤勤恳恳地给远在西岛上的史官文溪写信。
[燕尾年之第五，三十日，我们离开千阵岛。]
[千阵岛的咨询师已经去了灰岛，不久后想必会和灰岛调查团的人员会合。希望灰岛的垃圾处理事宜可以尽早办妥。]
这一带滚滚的海域风浪较大，船不断颠簸着，白降写字的时候时常控制不好笔的走向。
“该死，怎么这么难看？”他举起信纸，被自己的“龙蛇”笔法丑到了。
重写是不可能重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重写的，只能寄希望于文溪能体谅。
白降双手搓了搓脸，给自己的厚脸皮加固一点，继续写：
[接下来是私人的事项：最近我看不懂岛主的感情走向了，我已经不明白，完全无法理解这件复杂而微妙的事情了。]
见芫苏沿着梯子走下来，白降把信纸一折。
——为什么每次在写岛主绯闻那一块的时候本人都会出现呢？他正经工作的时候为什么岛主不进来看看？为什么？
“岛主阁下，那只红熊猫玩具……？”或许是出于心虚，白降先发制人地询问道。
“信使青鞘送的。”芫苏简短地答道。
那只红熊猫毛绒玩具是用普通的布料拼接而成的，红褐色布为主体，两只白色耳朵，两撇白色短眉毛，还有滚圆塞满了棉花的大尾巴。
白降心里一咯噔。
他看到了。
岛主阁下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里闪动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不会吧，难道文溪那个天马行空的家伙所猜测的是事实吗？难道他真的把心眼长到肚脐眼上去了？
白降总觉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什么天机，脑海里刷过齐齐整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当天，白降就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意图戳破：“岛主阁下，史官文溪一直向我询问，关于你的情感生活。”
芫苏手里握着书，翻了一页，目光从字里行间收起：“文溪要写研究？”
白降点头：“是的。”
史官了解情况天经地义。
他垂着眼眸，思考片刻，诚实却又模棱两可地道：“我确实曾经心有所属。”
白降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芫苏抬起眼帘，脸上神情毫无破绽：“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已全部告知，其余不要胡乱揣测。”
同样的真心他拿不出第二次了，他能做得最多的就是替过去的自己把她留下。
他神色不动，如此想道。
*
船到了枫香岛。
枫香岛与千阵岛相隔不远，岛上种了大片的枫香树，这里产出的枫香膏、枫香油都是上乘的。
在这段南岛混战时期，枫香岛和千阵岛一样尚未被卷入战争。
野心勃勃的西岛岛主芫苏带上助手去游说枫香岛管理官的时候，过上了退休生活的两条咸鱼青鞘和洛缪在岛上闲晃。
从一家香膏店出来，青鞘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普通空气，总算缓过来了。
“洛缪，我还是觉得你身上的熏香味道好闻，这里的合成香膏味道太甜了。”她实话实说。
洛缪摇了摇头，淡笑道：“已经磨灭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被“渊”改变成玻璃形态的时候，这位古王身上的宫廷熏香尚未散去，所以他的身边总是萦绕着淡淡的那种微妙的香气。
这种来自古时候宫廷里的熏香主色调因为没药而变得慵懒而晦暗，些微的**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明亮和高贵。
正说着话，一只小山羊撒着欢往这边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它的脊背雪白，四蹄和耳朵的毛色都是黑色的，像戴了黑手套一样。
追着小山羊的是一个女子，朝羊喊道：“别去！过来！”
小山羊已经跳到了青鞘和洛缪面前，它特意退后几步，做出助跑的姿势，哒哒哒，冲！
只是它的犄角还没长好，洛缪轻而易举按住了小山羊的脑袋。
“对不起，真抱歉！”那个女子已经赶到了，手按在小山羊的脖颈上把它拉开，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忙不迭地向两人道歉。
女子名叫细叶，是当地的一名合香师，她的母亲养了羊作为宠物，就给了她一只羊崽子。
“它叫菜瓜，又爱疯玩又爱骂人。”细叶说起这只让人不省心的小崽子还生气。
小山羊菜瓜被主人按着，嘴里发出了细微的“噗噗”声音。
“看看，它又开始骂人了。”细叶往小山羊的脑袋上敲了敲，小山羊顺势用头拱了拱她的手。
青鞘的口袋里悄悄钻出两只小黑墩。
一只说：“咦，骂得好脏。”
“我去问问小羊为什么骂人，我想听故事。”另一只已经麻利地从口袋里爬出来了。
青鞘按了按小墩：【小心点别被踩扁。】
两只脑子里只有“故事”的饿鬼异形生物小黑墩商量商量，一墩扒住了小山羊的一条腿，浑身漆黑的小墩在那四条戴着黑手套的蹄子上倒是很好的掩饰。
*
和另外两个走到哪里算哪里的退休人员不同，西岛岛主面对的情势时刻像拉满的弓。
从古朴的议政楼出来，白降松了一口气：“枫香岛的管理官还挺好说话的。”
芫苏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他的信心：“并非如此。”
那个温和的管理官居然是只老狐狸吗？白降吃惊。
他跟了芫苏很多年，察言观色学得也算纯熟，只是他没料到他这次看走眼了。
“先不说这个，白降，你看到那边了吗？”
白降顺着芫苏的视线看去。
一对男女正在问路。
男子厚重而蓬松的金色鬈发像狮子鬃毛一样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缇魏？”白降眯了眯眼，仔细辨认后很快凭借那头金发认出了来人。
既然是缇魏，那么旁边的那个女子就是他的姐姐缇心。
白降疑惑：“缇魏不是被派去寻找魔王了吗？怎么会来……”
说到一半，他自己却停下了话头。
一个可怕的猜测升上来。
缇魏是个效率奇高又不择手段的人，他会到这里来，不是巧合吧。
芫苏沉思了片刻，双眉皱了起来。
“白降，你去和他们交谈，拖着缇魏的行动，我有要事先走。”他声音中命令的分量不容置疑。
白降不明所以，但他向来听命，二话不说一路小跑过去。
芫苏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他神色有些急切，一面向遇到的动物询问。
魔王。
他怎么没想过这点呢？
无论是她回来的时机，还是忽然出现的异形生物小墩，或者是她对小墩超乎寻常的了解。
调查令是他提的，军团是他派的。
信使青鞘。
芫苏停下脚步。
见到她，他的眼角微微下垂了一点。
“快走。”他跑过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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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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