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魏正式向魔王提出了新的问题:“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青鞘:“他不想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
缇魏皱眉:“你就没想过,会不会是那个人骗了你,他这次离开是另有目的?”
青鞘戴着帽子,手里是给小云的金色云糖片,小云使者在她头上哗哗下毛毛雨。
洛缪说巨犬之牙岛上的古卷上记载有“渊”,但休留告诉她并没有。
虽然她在这件事上相信休留的说辞,但她还是觉得洛缪没有骗她——或许是出于直觉。
“你疑心病太重了。”青鞘回道。
“你太容易信任别人了。”缇魏道。
青鞘给小云使者的云糖片融化消失了,那朵绵密的云朵从她头顶上移开,飘走了。
她曾经的确因为太过信任休留栽过一次,但她不会再栽跟头了。
“你没必要替我操心。”她说。
缇魏那头蓬松鬈曲的金色长发上沾了刚才的细雨水珠,他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注视着她:“我不会再跟着你了,从今天起我会离开。”
她毫不留情:“再见。”
缇魏的蓝色瞳孔猛然缩了一下,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而后又平复下去,冷哼道:“再也不见。”
缇魏走开后,青鞘摘下帽子,让太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这位军团长对一个人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消解得也莫名其妙。
如果换做是以前,她可能还会好奇心发作地去探究一下这奇怪的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她不会这么做了。
她懒得去了解别人了,让她去了解一下小猫还差不多。
缇魏走后,缇心也过来了,靠在舷墙边,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南地海上的风景,忽然道:“我们可能要走了。”
青鞘也靠在舷墙边:“缇魏那个家伙提出来的吧?”
缇心笑:“第一天我就对他说,他不会有所收获的。虽然缇魏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今天他本来是想过来对你道歉的,不过他不是很会表达,又说了一些没头脑的话吧?真抱歉。”
原来缇魏刚才是来道歉的。
青鞘侧过头看她:“没关系,你辛苦了。”
缇心那双安静的蓝眼睛弯了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习惯了。”
有这样的家人真的很好。
青鞘有些羡慕地想。
她没有家人,十六岁的时候,作为孤独的探险家拜访了中心岛,希望能得到一个工作。
一百十六岁的时候,她从其他各色的工作中脱身,设法去做了信使预备役。
两百十六岁的时候,她一个人一艘船来来往往于群岛之间。
三百十六岁的时候,她迈进了那段无边无垠的黑暗长廊,足足走了十年。
时间太漫长了。
*
芫苏的急件中所提到的武器在三天内准时运达。
两艘船慢慢并行着,到了爪带岛海域附近。
芫苏即将离开船去往爪带岛实施他的干预计划时,他站在青鞘面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要过去了。”
“我知道啊。”青鞘说。
他见她不动声色,神色便古怪了起来,语气生硬:“我在暗示你。”
青鞘觉得好笑:“现在已经是明示了,可我也要过去啊。”
芫苏制止了她:“这是我的事,我不想把你卷进去。”
“你要和我划清界限了?”青鞘说。
芫苏认真地看着她,语速平缓下来:“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忽然清楚地感觉到,他在试探她的同时,她也在试探他。
细微的、轻轻的、挠一下,再挠一下。
“我是想证明……我也有力量保护你。”他心里有了底气,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一点轻飘飘的压迫感。
青鞘怔了一下,避开了眼神。
“我知道了。”
*
那艘运送着武器过来的快船把芫苏和白降送到爪带岛边,在岸边等待着接应他们。
一天。
两天。
三天。
战火终于从爪带岛燃烧起来了。
穿过丛林,渡过河,进入四象岛,在那个大岛的每个角落都蔓延得一塌糊涂。
已经被攻破的四象岛王城忽然之间迎来了救兵。
来自被它嘲讽的邻居,还有岛上“弱小得只配农耕”的国民。
蓝岛的兵器让他们势如破竹,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
最微妙的是,那时在四象岛攻破王城的南岛军已经放松了警惕,死活没料到事态已经发展至此还会有援兵。
锡昂站在城墙上,有些恍惚地看向城下黑压压的人群。
前几天在象冢边,泥牙用长鼻子绕过他,呼呼地叫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那一定是奇迹的祝福。
就像现在突如其来的反转胜利是奇迹一样。
漫长的谈判开始了。
胜利的一方爪带岛提出:南岛主岛不能再随意以吞并的由头侵略任何一个岛屿,只能用谈判的方式统一各岛,遭到拒绝也不能动兵。
南岛不服气:五十多年前的岛际战争中,中心岛和西岛不也是以岛际战争扩张的吗?
爪带岛那一方反驳:五十多年前的情形和现在不一样。当时这件事根本很难以和平方式解决,每个岛上都有派别混战。
现在隔阂已经消除,怪物也已消失不见,没有挑起战争的理由。
第十天。
芫苏和白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船上。
芫苏走到青鞘面前,敛着眉眼向她走近了两步。
他的皮肤好像被南地毒辣的太阳晒黑了一点,衣服也不那么体面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的——像一只助跑过去跳进怀里的小动物一样,冲上去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有些颓然地把头靠在了她的颈窝。
硬硬扎扎刺喇喇的头发在耳畔有些痒痒的。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
他只能这样不断重复地问着,破罐子破摔。
这次旅途确实危险,途中他差点就丢了性命,在那一刻他记起来他还没有问过她的想法。
那个可恶的魔王还没有说过任何明确的话!一句都没有!
青鞘用手安抚他拱起来的脊背,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对我来说你是彩色的。”
这就是她的告白??!
芫苏心里有些急切,气得要命,脸都丢光了。
他手上的力度牢牢地扣紧了一点。
是不是喜欢他让她觉得很不堪?
是这样的吗?
他心里沉沉地下坠着。
他永远追不上她的脚步,所以被嫌弃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可能会长久活下去,可是他会死啊。
因为脸皮一点都不剩了,抬不起头了,所以明明大获全胜的岛主阁下反而像树袋熊一样跟她黏在一起去了客舱。
“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啊……”他轻声问。
她无奈:“我以为我喜欢得已经够明显了。”
哪里明显了?!
芫苏猛的抬头看她。
青鞘低声道:“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不像你。”
虽然这个家伙很爱面子,自尊心也强得不像话,但他确实已经告白过很多次了。
所以她才形容他是彩色的。
对于黑白的她来说。
在设拉岛的葡萄园里就看到他身上跳跃的色彩了,像晨曦一样鲜活、温热而明亮,是她所没有的勇敢和真诚。
糖纸狐狸,雪山足迹,林中鲜花,战后拥抱。
他鼓足了勇气。
“抱歉,我是这样的人,我的喜欢只能表达到这里为止。”她说。
今天丢尽了面子的芫苏总算把面子捡回来了,轻轻压住唇角保持平静,语气里却带了钩子似的上翘的尾音:“没关系,我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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