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听后，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他眼眶泛红，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那那那我们现在在哪啊……”
江离望向窗外。
只见道路两旁是高低起伏的山丘。
一条笔直的道路，夹在两边光秃秃的山体之间，往前方无限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般直达血红色的天边。
两边山体生的也极其相似，如果不认真辨认，真可能给人一种在无限循环的感觉。
或者说，他们就是在一条循环的路上一直行走？
“现在怎么办？”苏铭的身体快抖成筛子了。
“凉拌。”江离嘴上开着玩笑，神情却严肃起来，他从包中取出两张黄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潦草画了几笔。
“你你你……”苏铭目瞪口呆望着旁边的人，只见江离两三笔便画好一张符，随后“啪”一声把符重重拍到车身上。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巴猛然刹停。
“我什么我，下车。”江离背起双肩包站起身，大步朝着车门走去。
油柏路边，苏铭比江离矮半个头，此时正像个挂袋似的挂在江离的手臂上，探头探脑观察周围。
其实周围也没什么好看的，两边都是黄土山，公路笔直向前，左右都望不到尽头。
江离的脸色比起之前更苍白了几分，大概是方才画符消耗太大的缘故，他偏过头闷闷咳了两声。
“小江，你没事吧？”苏铭满脸担忧：“你脸色好白，要不坐下休息会？”
“没事。”江离摆摆手：“我们应该是被什么魇住了，要尽早出去，以免被进一步消耗。”
说着，他俯下身，两指在地面黄土上擦了擦，“湿的？”
这尘土飞扬的公路上，一看就很久没下雨了，这地下一点的土怎会是湿的？
“小……小江啊，有……有人过来了。”苏铭抓着江离的手紧了紧，指着公路尽头颤颤道。
江离回头一看，果然在公路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孙三刺。
只见他拄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棍子，一瘸一拐沿着公路缓缓走近。
江离见状，自言自语说了句：“还真是贪心，居然连这个也不放过。”
“什么？”苏铭不经意间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叫这个也不放过？”
“嗯……灵魂听说过吧？”江离一边解释，一边上下重新打量起迎面走来的孙三刺：
“人的灵魂按品质分，大概可分蓝、白、黄、金四个等级，他的灵魂淡蓝偏白，虽然比一般修道人低级些，但也好过普通人。”
“这样啊，那我是……”苏铭望向江离，刚想问问自己怎么样，前面的孙三刺却突然跪坐在了地上。
“救……救命。”近了一瞧，孙三刺不仅腿折了一条，身上也有不少摩擦摔伤的痕迹，看样子大概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有命的跳车。
江离走上前，大致查看了一番，确认他身上的都是摔伤，没有阴鬼的气息。
孙三刺望着俩人的眼中写满了恐惧：“有……有脏东西，江同学，帮我。”
“你之前帮着万京做了那样的事，怎么好意思求别人帮你的？”苏铭替江离回怼道。
江离没有开口表态，他望着地上的孙三刺，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我那也是没办法啊！人是要吃饭的啊！”孙三刺一个大男人，哀嚎买惨倒是信手拈来。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惨是惨，就是缺了点美感，离梨花带雨还差的远。
江离被这阵鬼哭狼嚎吵的头疼，他一边拿出符纸，语气冰冷：“闭嘴。”
孙三刺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会画符吗？照着我说的画。”江离把符纸递道孙三刺面前：“用血。”
孙三刺没办法违抗，只得捡起地上的符纸，手指蘸起身上的血。
江离在旁边出声指导着，孙三刺一边照做着，然后越画越感到怀疑。
他望着地上几张寥寥草草的符，乍一看没什么，但若仔细一瞧，却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好像字词颠倒的日记，粗略看去没什么，但若仔细一读，就会发现字句顺序混乱的厉害。
“江同学，你确定你的符这么画？”
孙三刺内心鄙夷，面前这人怕不是个新手哦？这么简单的符都画错。
不行就让我自己来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的纸。
江离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望了眼跪地上的孙三刺，后者见状，又默默闭上了嘴。
“腿都摔断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江离捡起地上的几张符，仔细端详了两眼。
品质一般，但能将就用。
他这么想着，随手手中的符往空中一抛。
符纸飘洒的瞬间，周围顿时狂风大作，几张符纸同时被风托起，环绕着江离将他围在中间。
“这……”孙三刺一边挡着迎面刮来的狂风，一边难以置信望着江离。
等一下，能将几张小小的符发挥到这种地步，怕是连他师父都难以做到吧？
而面前这人，竟然随手一抛，就能召来如此强烈的阴风！
完了，他好像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啊。
只见符纸越转越快，连带着四周的飓风也越来越大。
孙三刺此时的面色已是惨白一片。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呀，鬼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居然……
江离白色的衣袍在飓风下凌乱翻飞，他本人却始终屹立于风口，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狂风掀起地面上的黄土，四周尘土飞扬，迷的人睁不开眼。
很快狂风渐渐平息，尘埃落地，周围真实的样子显现在眼前。
水田，村落，夜空……
很普通的一幅乡间田野夜景图。
在外人看来，三人只是提前下了大巴罢了，没有人会注意到，三人下车时神色都异常空洞。
“九点过了……”江离自言自语，眉头依旧紧锁着。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在出来时消失殆尽，本就白皙的脸庞现在已经苍白到一种可怖的程度。
“小江！”苏铭惊叫一声，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离。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
江离低头闭了下眼，任由苏铭扶着自己坐下，头靠着树，冷汗涔涔。
“那个……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孙三刺低头不敢看江离，拄着拐杖就想溜。
得罪过这样的大佬，还是趁人没恢复时赶紧跑吧，跑的越远越好，晚了就来不及了。
苏铭闻言顿时炸了：“你特么还是不是人！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吗！”
江离抬手制止苏铭：“让他走。”
“啊？”苏铭不解，但看着江离难受的模样，一时间也没再反驳。
孙三刺也没想到江离这么爽快就让自己离开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拄起木棒，生怕江离反悔似的，一瘸一拐快速离开。
农村的夜晚安安静静。
大约五分钟后，远处的田埂上发出一声惨叫。
“啊！！！”
分贝之高，语气之惨烈，惊起田边一群栖息的乌鸦直冲云霄。
苏铭疑惑：“孙三刺？”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孙三刺如同一条死狗般被一个男人拎在手中，拖回了三人出阵的地方。
“江前辈。”来人一袭红衣，脸上带着面具，只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半露出来。
江离抬起眼皮望着面前的人。
脸看不清，灵魂也看不清，很厉害的障眼法，只是自己现在谁也不记得，他其实障不障都一样。
孙三刺像垃圾一样被丢到旁边的树下，身上捆着绳索，眼神涣散无神。
那人拍拍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般，随后他用一种与对待孙三刺完全不同的态度，对着江离轻轻俯身：
“江前辈，可否赏脸到寒舍一叙？”
说着，他还彬彬有礼地向江离伸出手。
江离盯着眼前人，半晌没有回答。
眼前这人绝不会单纯只想邀他到府上叙旧，也不会同意自己的拒绝——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更何况他几分钟前才上过硬手段。
就当那人想再次出声邀请时，江离抢先开了口：“不可。”
回答的瞬间，江离一手丢出张符纸，一手拉着苏铭，迅速往后退去。
“砰——”
符纸接触那人的瞬间立刻爆炸，金黄的火花霎时照亮一方黑夜。
苏铭半扛着江离，飞快朝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跑去。
然而还没等俩人跑进，后面火光中就冲出一个身影，只消片刻便抵到俩人背后，双手抬起，俩人便同时被击飞出去。
江离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后，侧身重重撞到一棵树上，苏铭则直接一个摔了个狗吃屎，用脸刹停。
“咳咳……”
江离垂头坐在树下闷声咳嗽着，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染红了胸前一大片衣襟。
反观苏铭，他的脸在地上摩擦出一条印记后，居然还能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人一步步逼近，江离也撑着树干强行站起身，手中攥紧一张沾着血污的符纸。
对方不知是人是鬼，苏铭双腿都在打颤，但他还是咬着牙，拦在了江离面前，试图抵挡住他。
“苏铭让开！”江离话还没喊完，苏铭就被面前那人隔空一推，整个人顿时被推出老远，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欺人太甚！”江离紧紧攥着手中的符，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
他很清楚对方的法力远比现在的自己高，若只用一般的符咒，纵使自己技巧拉满，也还是奈何不了他。
于是乎，江离左手抽出一柄只有拇指长的小刀，毫不犹豫反手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刻着独特花纹的刀刃逼近心脏，眼瞧就要见血，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
刀刃在距心口仅半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小离。”
头顶传来熟悉的轻喊，后背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江离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刹那间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愣在原地，任由谢回冰凉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双眸。
“别害怕，我在这儿。”
谢回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带着蛊惑与温柔，低低地传到江离耳边。
温热的气息洒下，抚的耳尖痒丝丝的。江离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浑身的疼痛竟也在眩晕中渐渐淡化。
“睡吧。”
眼皮越来越沉重，江离只来得及看清身后人紫色衣袍翻飞的一角，便倒在谢回肩头，陷入到沉沉的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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