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蒋青翙条件反射往后退，不小心撞到后排的桌子，疼得闷哼一声。
陈骄慈只来得及捏住她的袖子。
“嗯。”
看出来了。
陈骄慈松开手。
“有哪里疼吗？听声音是撞到了。”
蒋青翙活动两下胳膊——疼。
将手肘翻转过来看，果然红了一小片。
陈骄慈走到自己位置，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又从桌兜里拿出两瓶云南白药喷雾。
挑了一瓶白的，随意晃了晃，顺着过道递过来。
“用这瓶喷一下，先缓解红肿。”
蒋青翙接过喷了一下，空着的左手递过去，也没给他分个眼神，只垂眸看着被云南白药喷过的地方。
药效还没有发挥作用，疼痛依然没有缓解。
只有雾气湿湿黏黏的挂在手臂，最后凝成水珠顺着线条往下滑落。
好半天没人接。
蒋青翙抬头。
只见对面清瘦的人斜倚在自个儿桌子旁，一米八几的高个儿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然而看着她终于抬头看向自己，却又笑出声。
“怎么不要？”
笑？
什么表情？
对面那人深吸口气，“你真的只喷一下？”
“怎么，怕我收你钱？”
蒋青翙“噢”了一声。
好吧。
既然这样，又重复在红肿的地方喷了几次。
再次递给他。
“可以了吧，菩萨大人。”
这人终于接过，脸上换上满意的笑，坐回位置上懒散的坐着。
蒋青翙没好气：“多谢菩萨好心。”
“不谢。”对面那人语气倒十分轻快，边收拾书包边和她聊天，“蒋大小姐恢复对语文的信心了？”
提起这个蒋青翙也真的放松起来，昨晚和今早结合，践行了一下新的背书方法——睡觉之前清空大脑，背一遍文章，第二天醒来睁眼的第一瞬间再过一遍文章，跑完步整理完毕后再背一遍。
效果惊人的显著。
她确确实实可以完整顺下来这篇文言文了。
但蒋青翙没有骄傲自得，认为这才是第一天，通关之路也才刚刚开始。
“还行，”话到嘴边还是硬气了一下，“之前倒也没有丢失。”
陈骄慈没忍住笑，但也没拆穿她的傲娇。
点头，学着昨天的她，竖起大拇指。
撇嘴，
以资鼓励。
邢嘉乐和庾思白一前一后从门口走进来，庾思白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没吃完的东西。
他们每天都是这个架势，蒋青翙也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早上先是跳过早读，悠闲地过来吃个早饭，庾思白吃的慢一点，总是赶在进教室之前吞下最后一口，再慢慢悠悠边嚼边收拾东西。
下午放学也是早早收拾好书包，待铃声一响像被压了一天的弹簧，飞速跑出教室。
重力越大反作用力就越大。
庾思白跑得比他们俩都快。
这点蒋青翙倒是每次看到都表示叹为观止。
“蒋蒋蒋早~”邢嘉乐路过蒋青翙，强行和她击了个掌。
蒋青翙不明所以，觉得他兴奋得莫名其妙。
“请问蒋蒋蒋是……？”
邢嘉乐嘿嘿一笑，“我刚在门口突然想到的，是不是很妙？”
“我真是个天才。”
“蒋蒋蒋~”
“？”
蒋青翙脑门上挂满了问号。
终于知道这些人的外号怎么来的了。
阿娇、菩萨、小白、猪宝，现在还有蒋蒋蒋……
邢嘉乐的脑子自带buff。
不，
是bug。
蒋青翙想说些什么来反抗，但又觉得无从下手。
有一种哪怕说了也是对牛弹琴、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真爽啊。
“马上又要周考了，哎，太惨了。”庾思白终于吃完他的早饭，空出嘴巴后开始支着脑袋思考他人生的下一步。
蒋青翙想起他之前说过的关于零花钱的事情，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太合理。
“你妈妈每周都要通过成绩来调整你的零花钱额度？这样对你们两个不会太麻烦了吗。”
邢嘉乐好像每次都特别关注他们之间的谈话，这次再一次先发制人，抢过庾思白的话筒，“哪儿啊，他妈妈哪里觉得麻烦，他妈妈简直乐在其中啊。”
说着一把拍向庾思白的肩膀，“他妈和他真的……每周，不！”邢嘉乐猛地伸出右掌，作尔康状，“每天都有新的乐子看。”仿佛头上有条哈达。
生活不易，庾思白配合的叹口气。
蒋青翙真是纳了闷了：“你们俩怎么不去演话剧？”
邢嘉乐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有机会的，bb。”
苍天，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蒋青翙求助的眼神看向陈骄慈。
陈骄慈习以为常，但还是耐心为不知情者解释：“春天到了。”
“？”
--
蒋青翙下午的时候真想为自己早上的口出狂言道歉。
班会上，廖老师首先说了一下这几天有好几个同学请病假，让大家注意天气变化，春分虽然已经过了，但不要过早脱下羽绒服，西阳市的天气不到四月份是不太会回暖的。说完就听到三三两两的咳嗽声。
廖老师严肃起来，又再次叮嘱了一遍，身体最重要。
接着又说起周考的事情。
这周日晚进行理综三门科目的考试，让大家周末接着复习，做好准备。
“一次考试的结果算不了什么，所以生病的同学这次可以允许你们偷偷休息一下。但几次的考试结果可以反应近期阶段的学习成果，有张有弛、有屈有伸，才能有条不紊、循序前进，最后才可以厚积薄发，知道吗？”
“大家注意休息，下课吧。”
蒋青翙在慢慢悠悠收拾东西，听到邢嘉乐狗狗祟祟、扭扭捏捏地和陈骄慈靠在一起说悄悄话：“阿娇，我们这次从学子街走昂~”
“好。”
“耶！”
听也能听出来陈骄慈的无奈语气。
什么？
庾思白拿着书包早早坐在位置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但表情邪恶且总是发出“桀桀桀”地恶魔笑声。
说是他们每天都奇奇怪怪的，她早就习惯了，但——
什么东西？
她真的被勾起好奇心了。
“你们在谋划着什么，”蒋青翙没忍住问，“你怎么发出这种笑声。”
蒋青翙想说，这周怎么不背一大麻袋书回去了。
这话太有调侃性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庾思白像是终于找到组织，把手机递过去，又将聊天界面划到最上方，让蒋青翙从头看起。
庾思白划的时候蒋青翙扫了一眼，上面大段大段的都是绿色对话条。
又联想到上午陈骄慈说的“春天到了”，暗道不好，这恐怕是邢嘉乐的“独角戏”。
蒋青翙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庾思白倒是看她没动静，一使劲儿把手机怼进她手里。
蒋青翙闭了闭眼，睁开——
【邢 ：你好鸭，我是今晚和你碰到的男生（害羞emoji.）】
【海上明月：你好。】
时间显示是昨天晚上20：37。
好吧。
下课、遇见、碰倒、道歉、加微信。
还挺赶的。
【邢 ：真是不好意思打翻了你的奶茶，没来得及好好道歉，没打扰你和朋友的兴致吧？】
【邢 ：熊二害羞.jpg】
【邢 ：熊二挠头.gif】
【海上明月：没有，没事。】
【邢 ：我是西阳一中的邢嘉乐，怎么称呼你鸭（害羞emoji）。】
【海上明月：一杯奶茶，无所谓。】
【邢 ：一杯奶茶哈哈哈哈】
【邢 ：我还是给你备注明月吧~】
【邢 ：熊二害羞.jpg】
蒋青翙深吸口气，这对话实在太生硬了。
对面的女生明显对他不太来电。
划拉到最下面。
【海上明月：太晚了，早点睡。】
【 ：嗯嗯】
【 ：我平时睡挺晚的，要写作业。】
【 ：今天确实挺累的。】
【 ：我也早点睡吧。】
【 ：晚安~】
蒋青翙将手机还给庾思白。
这次真的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他这算哪门子的春天到了？”
怎么看都是单方面的故事啊。
庾思白接过手机，意味深长，“确实——”
“？”
他们这三个人真的有病。
但他们要路过学子街，那就是跟她一条路。
邢嘉乐原本听说她也知道昨晚的故事十分害羞，但庾思白说蒋青翙是自己人，还是女生，更能给他提一点女生的意见，于是邢嘉乐坦然接受并万分不客气的向她请教“军师有何建议”。
蒋青翙头都大了。
她也没说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她更没说要给他当狗头军师。
但她也不能直接说“看你没戏”。
蒋青翙和陈骄慈走在两人后面。
“你觉得呢？”蒋青翙问。
“？”陈骄慈挑眉。
挑什么眉毛？
蒋青翙“呵呵”两声。
学着雪姨叩门：“我知道你知道，你别不出声。”
陈骄慈双手抱胸，照顾她的速度走得很慢，就连语速也是淡淡的。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么兴奋、这么兴高采烈。”
“而且还没有开始呢，也没法直接盖棺定论去判断最后的结果。”
“大家都很喜欢邢嘉乐，哪怕不是恋人也可以是朋友。”
“他只是喜欢一个人，没有必要去否定他。”
又是一个晚上。
他好像总在天气很好的夜晚出现。
蒋青翙想。
人潮汹涌，夜色朦胧。
在灯火明亮的步行街，在吵闹嘈杂的小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听到身旁的人说，“他只是喜欢一个人”。
他是他们的朋友，是她平日打闹玩耍的同学。
他们可以日常调侃、互损。
但，
在这件事情上，
在关于他的感情上，
他们都不能去否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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