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20. 一些多余的话(7)

她俐落地做完解释,然后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却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沮丧的事情,垂下眼叹了口气:

“秋阳,从我被你们救出来,到现在为止,过了多久了?”

我掰了掰手指,粗略地回忆着:

“将近四个月。”

“四个月……一年的三分之一都过去了,关于圣多默的事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她那突如其来的消沉让刚从急躁当中回过神来的我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天之后,我终于想起要说些什么:

“自冯恩堡的助理主教失踪,到圣座收到那封恐吓信,中间隔了将近十八个月。也就是说,如果圣多默是被藏起来之后,又被另一拨人找到,那些人找到他,也花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大海捞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你与他是故交这种情况,也会影响你的判断。”

她点点头:“我们的确是该抓紧了,没办法等到线索万全再部署行动。圣座派出的其他调查组,必然也掌握了他们各自的信息,搞不好他们其中一些人已经找到了和我们手中那两封信相似的预告信——实在是难以理解,你们既然都是圣座的调查组,为什么圣座禁止你们情报共享。”

我紧皱起眉头:“调查队并不是由圣座组建,他们是把调查的密令交给了一些看上去似乎是与魔法与神秘学有交集的神父,再由他们调集人手展开调查,所以情报不畅通在所难免。况且委托我们进行调查的李维先生,他的动机也不是那么单纯。总之,我们手中直接与圣多默相关的情报十分稀缺,反倒是有很多节外生枝的信息。”

如果每个调查组都如我们一样各自在心中打着各自的算盘,那我们行动的不确定性便会陡增,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谕佳轻咳了两声:“那些可不是什么节外生枝的信息,它们甚至比找到圣多默本人还要重要。但的确如你所说,我们的情报太过匮乏,行动中很可能经常会遇上突发状况,所以我需要一个能灵机应变的人来做我的副手,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拉文纳。”

我摆摆手:“那你还真是抬举我了,我脑子没有你想的那样快,灵机应变大概是算不上,只能勉强说是有一些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和为了活下去而习得的机械技巧。”

她大概是对我有着种种误解,为了避免因为她的误判而造成沉重代价,我只好以实情相告,哪怕她会对我感到失望。

但我姑姑依旧坚持:“有这些就够了,你在宿英城和黎巴嫩习得的东西,是为了能让你在突如其来的冲突中活下来,不用去纠结是因为肌肉记忆,还是因为大脑的飞速运转。”

看来她是执意要带上我一同前往,不过在她的可选范围中,夏洛蒂和若利韦只是进行过情报收集工作,恐怕难以应对实地侦察当中的瞬息万变,而朗纳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能够有能力操作装置对以太波动状态进行监测的人,在韦尔滕堡修道院里不可或缺。

于是剩下的人选只有我,我不知道她在面临这样的无可选择时,心里到底是无可奈何,还是觉得我堪堪可用——我对自己的斤两心知肚明,谕佳最想要的恐怕还是与她最亲密的那个人共同行动。

然而她的言语当中又表达出一种不容我推辞的坚决,我对这样的话术心知肚明,但在沉思片刻之后,我突然凭空生出一丝对于她的歉疚,这样的情感驱使着我最终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拉文纳,只要你不认为我是个累赘。”

“没有人是累赘,秋洋,只要身边站着对的人。”

池谕佳拍了拍我的肩膀,饮完杯中的红茶,竖起那叠文件在桌子上敲了敲,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又如二十多年前那般亲昵地揉着我的头发:

“我先去会议室了,一想起每天都要查阅一大堆文件,处理一大堆让我头疼的事情,我就想继续睡下去,睡够一百年。”

我没什么力度地也伸了个懒腰,然后向她挥挥手:

“那就去睡吧,这个时候还能睡上好觉,也算是一件幸事——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回好觉了。”

瘟疫过后的世界仿佛一潭湖水,风平浪静,即便扔进一颗石子,也不会产生哪怕丝毫的涟漪,这样的宁静让我感到不安。如鹿一般机警的神谷羽音也同我一样,眉宇之间总会不经意出现一丝惴惴然的神色。

但我又想起我走过的那些街头巷尾,路上行人们若无其事的神情当中似乎又带着些许苦尽甘来的雀跃与陶醉。我并不认为我在“众人皆醉我独醒”,那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消极与犬儒,我只觉得迷茫。

我们最终又将何去何从呢?

人是非常擅长撒谎的动物,但长久以来我都相信,有些事情是骗不来的,比如说心安理得地睡着,又比如说从眼睛里荡漾出微笑。很遗憾,我两样都无法做到,只因我那阴沉内心所带来的焦虑。我本以为套在我身上的层层伪装,即便瞒不过神谷的瞳术或者夏洛蒂的敏锐洞察,也能骗得了自己,好换一个心安理得,然而最终这样的自欺欺人只让我感到空虚——我看到她们身上的丰盈,然后随即发现,自己只有一副空空荡荡的皮囊。

我在食堂继续打发了一阵时间,之后如往常一样前往会议室。果不其然,当我走进大门时,门内就传来了两位女士争论的声音。我若无其事地开门,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神谷和谕佳却突然默契地停止了两人之间的龃龉,双双把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

“怎……怎么了嘛?”

我被她俩盯得心里直发虚,赶紧把目光转向置身事外的夏洛蒂,投去求助的眼神,而她只是颔首低眉,读着桌上的一纸文件,半晌之后,她终于一声长叹,抬起头来,把刚才读过的文件递到我的面前:

“弦千渡先生送来的线报,昨晚在吕丁伯仑已经出现了一支疑似属于调查组的小队,大约也是三四人的规模,不过他们在半路上遭遇了伏击,被全部歼灭了。”

我随口说一句:“看样子吕丁伯仑已经被三百人委员会包围得像个铁桶一样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但神谷摇了摇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人的同僚们的确先发现了那队秘仪师的行踪,并且已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但离预计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也不见目标的踪迹。但另一个地区的分会发了通告,声称那队调查人员早就已经在另一个地方遇袭且无人生还。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们还在现场勘探到大量的魔力残留,似乎这次袭击里还有使魔的参与。”

大量的魔力残留……我想起了舒勒遇刺时的现场,还有那天夜晚的街边在以太镜中与我们对话的吸血鬼虚影。

若利韦罕见地也在会议室里,他凑上前来和我一起看着那份文件,在神谷介绍完大致情况之后,喃喃自语了几句:

“那个叫路易的吸血鬼……他说过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有些时候还会缝缝补补。从舒勒执事遇刺,到昨天他在那件地下室露面,我都一直认为他是受了那个委员会或者其他团体的指使。不过现在看来,吸血鬼们似乎有相当高的行动自由。”

他慢条斯理地在一条长纸带上扎出孔洞,像是在等待我的回应。然而我说不出什么新的看法,只能点头附和,轻声向他问起刚才两位女士的争执:

“羽音小姐和我姐刚才在讨论些什么?”

若利韦的眼睛转了转,在她们身上扫过一眼,然后附到我的耳边:

“池小姐想要去一趟意大利,神谷博士起初不太想放她走,但发现自己说服不了池小姐,于是又说要跟着去,被拒绝了之后,就突然没有来由地开始摆脸色,非得要池小姐拿出一个说法来。池小姐万般无奈之下做了解释,但越是解释,她就越发生气。两个人就这样逐渐地消磨完了耐心,然后开始针锋相对——夏洛蒂姐妹都劝不住她们两位,幸亏你来得及时,你一进门,她们倒很有默契地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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