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毂周转不休,车厢内暗香环绕,许群玉收拾好了心情,自觉没过多久,不想已到天牢入口,下车时,不远处的谢琨迎过来,眼见许群玉面色苍白,唯独眼尾飘红,心生疑窦,不过他却什么也没问。
谢琨只是说道:“走吧,时间不多了。”
其后翩翩然踩着赵子的脊背下车的姜原一拂袖口,对着守门的兵将只是一瞥,便见几个兵将躬身行了个军礼,几人一同迈入天牢。
牢门一开,里头的阴风呼呼,吹得许群玉打了个寒颤,她心中不免有些犹疑,但在面上,她什么也没说,进去时,谢琨悄悄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心中一暖,正想冲谢琨笑一笑,以示感怀,却见谢琨并没看她,只是盯着前方。
许群玉便只好撅着嘴,也往前走了。
此刻大约巳时过半,即将午时,外头烈日中悬,金乌晖耀,按理说应当是一日之中,暑气最盛时分,又兼顾如今是六月盛夏,可是虽然如此,许群玉走在这天牢之中,仍有一股驱之不散的冷凝寒气,时时刻刻都绕在身旁,越走越是阴冷,越走越是黑暗。
许群玉能感受到,这一路都是斜斜往下行去,不知还要走多久才到。
一路上全是宽阔大道,两侧都燃着火把,随着人经过它们,火光时大时小,她实在憋不住了,开口搭话道:“谢家哥哥,这条入道好长呀。”
谢琨走在许群玉前头,离她不算很远,听了她的话,只是‘嗯’了一声,许群玉深吸一气,左右探望两侧,那墙上灰扑扑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涂了什么,一时好奇,又问道:“这墙上,是涂了什么东西。”
姜原走在最前面,此时陡然站住脚步,制止道:“别碰。”
吓得许群玉缩回了将伸未伸的玉手,神情莫名,姜原接着又往前走去,却没和许群玉解释,为什么不能碰。
许群玉今日接连碰壁,心情很是不悦,也不和他几个说话了,退后几步,冲着跟在最后的几名狱卒兵员问道:“这墙上的,是什么?”
其中一名狱卒回道:“这墙上的是火油,小姐可要小心了,这东西沾上了就难洗的很。”
火油?
好好的在墙上涂火油做什么,许群玉边走边想,电光火石一般想通了其中关窍,脚下步子一顿,楞了一愣,这是天牢,进来的都是将死之人,想要逃狱的劫狱的,自然也不在少数,一旦发生意外,这地方又是天子脚下,怎能不防。
所以才在过道的墙上涂上火油,确保一旦出现意外,就立刻堵上牢门,进行焚烧。
可是这样,未免……
许群玉正想得入神,不防前头已然停下了脚步,她一时不备,撞了个正着,哎哟一声,谢琨慌忙回身来扶,已是太迟。
“群玉,你怎么样了?”
“没,没什么。”
许群玉捂住了鼻子,那地方撞得生疼,他二人还在说话,前头遥遥传来赵子说话的声音。
“速去领人,不要耽搁了功夫。”
“官老爷,不是小的硬要为难,只是,这不合规矩呀。”
“你说什么?”
“赵子。”
许群玉听到姜原如冰的声音低低响起,在这幽暗的天牢中更增恐怖。
“是,殿下。既然殿下开了口,你带我们过去吧。”
“小的多谢殿□□恤,多谢老爷大量,您几位随我来。”
那个狱卒说罢了,便朝前带路,许群玉一扯谢琨的衣袖,急道:“快跟上。”
两人一齐快步,及至到姜原身侧时,面前已是圆木根根的栅栏,里头是腥臭难闻,鼠蚁窸窣的囚牢,身穿白色麻衣的宋含章正端坐其中,他神色憔悴,面容枯槁,仿佛很久都没有睡,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昨日还在堂前侃侃而谈,是个识文断字的才子。
姜原还没有说话,许群玉也一时没有说话,谢琨紧两步扶住栏木,急问道:“含章。”
许群玉等待着他的下文,不止是许群玉,连宋含章也在等,可是等了很久,谢琨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许群玉疑惑地看向他,她以为,谢琨很关心的,例如宋含章与殿下失散后遇见了谁,怎么面见了天子,可是谢琨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谢琨只是说:“你身体还好吗?”
这句话淡淡的,甚至听不到什么情绪,却让许群玉鼻尖蓦地一酸,她今早才哭过一场,眼睛已是很酸痛难受,而今眼泪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许群玉下意识捂住了嘴。
天牢内,宋含章点了点头,他道:“谢琨,我很感激你,也对你很愧疚,希望你日后记起我来,不要太懊悔你曾认识这样一个朋友。”
谢琨张了张嘴,神情急切,似乎想反驳,宋含章只是抬起手,制止了他将出未出的话,也许是人到终场,宋含章一改性情,难得强硬。
“走到今天,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你帮我的那些,我都记得,我当时拒绝你,不是我不知好歹,实在是家中有令,不敢相违。”
许群玉心里想道,他这番话说得好没道理,既知道宋母教导的不对,怎么还要听从,难道读书识字,只教人盲从不成?
许群玉心中这番想法自是大逆不道,但眼下她不曾说,众人又只顾着听宋含章临终之言,都不注意她的神色。
谢琨连连颔首,说道:“我不曾怪你,含章,我没有怪过你。”
姜原到此时方才开口道:“你与我离散那日,遇见了什么?”
宋含章沉默了许久,沉默到许群玉都以为他也许困倦地睡着了,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我……我遇到了符宝郎江钟彦,那时候追兵太多,我慌不择路,跑进了小道,撞到了江郎君,因和他有旧,他见我遭遇追兵,就为我遮掩了下来。后……后来,我又和他道明了实情,这才得以告御状,面见圣人。”
姜原挑起了眉梢,眼神似笑非笑。
谢琨不曾得见,只是追问道:“你与江大僚有旧?怎么会呢,你平日里出入的无不是药铺书馆,你怎么会与他有旧?”
许群玉却在电光火石间陡然惊道:“符宝郎江钟彦?!谢家哥哥,这不是柏林春他所赁居之地的房主吗?”
谢琨因此‘阿’了一声,显然也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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