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第二天早上险而又险地赶上了飞机,直到上了飞机,心还在砰砰乱跳。
差一点就赶不上了……还好20吋行李箱不用托运……
各种嘈杂的念头在脑海中此起彼伏。顾若靠着舷窗,尽管高空的阳光十分刺眼,她也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任凭有些刺眼的日光隔着眼皮在眼球上游走,在视神经里勾出一片令眼睛相当不适的金红色画面。
金红色开始逐渐消退,被一种暗沉的蓝灰色取代。飞机上噪音很大,经济舱的座位也并不舒适,顾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不用耳塞就睡着的,总之,她醒来时已经错过了飞机餐,甚至开始下降,即将落地h市了。
这是她的家乡。
k市到h市太远,父母一向不赞成她在那么短短的几天假期里来回奔波,所以她也小半年没回过家乡。
从飞机舷窗往下看,连绵起伏的山上覆盖着一层霜白,山区已经下雪,即使不算太厚,也绝不会暖和。h市是繁华的省会,城市热岛效应的作用下,雪暂时还下不到h市,可……
顾若翻了翻日历,今年放假早,寒假时间长,离过年还有好一段距离。h市外发展稍逊的丘陵山区不如h市暖和,可这么早下雪,今年注定不会是一个暖冬。
顾若喜欢雪,也讨厌雪。她怕冷,即使穿上了最厚的棉衣棉裤,房间里开着暖烘烘的热气,手脚也是捂不热的冰凉,甚至失去知觉,行动都迟缓得仿佛一只树袋熊。
她讨厌的其实并不是雪,而是仿佛永无止境的寒冷与怎么也捂不热的自己的。
飞机平稳落地,开始在跑道上减速。比预计时间晚了十分钟,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仍带着湿意的跑道,像是才下过一场小雨。她解除飞行模式,后知后觉想到……自己似乎没有给言未迟说她上了飞机。
她只说过是今天的航班。
迟言太太……不会又给自己发了一堆消息却无人应答吧?
等待信号恢复的半分钟是如此漫长,她迫不及待划掉那些琐碎的群消息,直奔言未迟。
言未迟这次没有信息轰炸,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迟言】:是今天的飞h市的航班?
【迟言】:今天是工作日,没人来接你的话,要我来接机吗?
顾若反反复复看着这两行字,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家离机场很远,父母工作也忙碌,向来是让她自己回去的,至于打车还是地铁,一概不管,只管报销来回车费。
第一次有人说要来接她。
她还在犹豫是否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尽管很可能打不通——言未迟的打开的聊天窗口就弹出一条新消息。
【迟言】:下飞机了吗?
顾若一愣,身体已经下意识打字回复。
【绵绵】:刚落地,晚点了十分钟QAQ
【绵绵】:迟言太太你不是在厂子那边监修嘛,我记得那个厂地址离机场好远的
【绵绵】:算啦就不麻烦太太啦,下次有机会再见嘛!
【绵绵】:现在离过年还早,我在家收拾两天就能出来啦!到时候我请太太你吃大餐,h市不是美食荒漠哦!
迟言的下一条消息让她感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迟言】:我已经到了,T3出口等你。
【绵绵】:!!!
【绵绵】:太麻烦太太你啦!
【迟言】:不麻烦。
【迟言】:你带了多少行李,要帮忙吗?
顾若明知言未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还是忍不住摇头,运指如飞,口中喃喃:“我行李不多,就背包和一只二十吋行李箱……迟言太太我爱你!”
言未迟这次回消息的速度慢了些,几分钟后才发了个“抚摸猫猫”的表情包过来。
顾若拉着行李箱挤过人群,往出口一路小跑,一边左右张望,到处寻找自述“穿着米色针织衫与咖啡色长裙”的言未迟。
在哪呢……
顾若开始痛恨自己接近高度近视的眼睛了,也痛恨鼻梁上这副度数不够的眼镜,她为什么不戴度数更合适的那副?现在找人都嫌看得不够清楚不够快!
h市机场每日吞吐流量极大,人实在太多,顾若视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言未迟的踪迹,正考虑是否要再往外找找,肩上被不轻不重拍了一记:“嘿,左右张望这是找谁呢?还不走?不打算回家了?”
是个耳熟到不能再耳熟的男声,尽管熟悉,她却并不是那么想在此刻听到。
她转身,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爸?你怎么会在机场?你不上班了?”
男人看上去并不老,五十多的年纪,头上甚至连白发也看不到几根,只有眼角与鼻翼的细纹透露出岁月走过的痕迹。他穿了一身休闲夹克,不显臃肿,胡子刮得很干净,眼尾略微翘起,显得很有几分儒雅气质。
顾父嘴角翘了翘,鼻翼笑纹更深了些,然而这一点痕迹顷刻便消失不见。他仿佛不经意般接过顾若手里的行李箱,拍了拍顾若紧绷的后背,漫不经心回答顾若的问题:“虽然离退休还有几年,不过么,社保年限早就交够了,离退休也不差这么几年,还算符合条件,所以上个月就办了离职,在家享享清福。好了,你妈妈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提前下班做了你喜欢的笋干乳鸽汤,现在开车回去,你妈那桌子菜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半年不回来,你奶奶可想你得很,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若直觉有哪里不对,一股凉意从脚底沿着脊背一直蹿上天灵,“哦”了一声,张嘴想说什么,却不能反驳。
迟言太太……
顾父提着并不重的行李箱走了几步,发觉顾若并没有跟上来,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声音微沉:“怎么不走?过会儿你妈该打电话来问了。你还有行李托运了没拿出来么?”
顾若捏了把掌心,感觉冰寒一点点从胳膊蔓延到指尖,她垂下头,掩去眼底的焦躁不安与不甘:“没,没有,就这些。爸,行李箱不重的,我自己来拿吧,你还要开车。给我开一下后备箱,我自己放就行了。”
她伸手想去拿回属于自己的行李,顾父却轻松转了个身,左右手完成互换。空出来的那只手按了按顾若左肩,又从肩自然滑到顾若有些伶仃的臂膀:“麻烦什么,你女孩子家家的,瘦成一把骨头不好看,要多吃些啊。”
顾若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可她不能反驳。她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低到没有人能看清她的神色,拖着可以说是十分拖沓的步子慢慢跟在顾父身后。因为睡眠而略有恢复的体力仿佛一下被抽得干干净净,走出航站楼,h市的大风几乎要将她吹得站立不稳。
她试图将手搓热一些,好给言未迟发消息。然而刚才还热着的四肢像是顷刻间被扔进了冰窖,她的手指几乎不能屈伸,只能艰难地按下语音键,在寒风中低声嘟囔:“迟言太太……对不起……我爸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来机场接我了……”
顾父似有所感,略微回头看了一眼顾若,顾若已经神态自若地将结束了语音录入,甚至将聊天界面也切换成了淘淘,俨然一个沉迷购物不可自拔的年轻女大形象。而她那一点似有若无的低语也早被航站楼下的大风吹散,阴云不散的天穹下,只有喧闹的车水马龙之声反复回荡。
言未迟从盥洗室出来,看着聊天界面新弹出来的那条语音消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本来就是心血来潮想见一见顾若,现在出了意外没见到,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只是……从来没在机场接过孩子的家长忽然出现,总有些反常。尽管从顾若的言行里知道她是没吃过苦的孩子,也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况且顾若语音条里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不将音量开到最大,几乎只能听到一团模糊的呓语。
罢了,没有这一次也还有下一次,擦肩而过的意外总不会次次发生。她只是一个外人,充其量与顾若是合作伙伴,怎么也无权干涉别人的家事。
罢了。
……
顾若觉得很累。
车上开了暖气。顾父知道顾若怕冷,k市气温又比h市高上不少,顾若回来时穿的衣服并不足以抵御h市的寒风,暖气刻意开得很足,足到能让一个稍微穿多了点的人热到满头冒汗。顾若确实穿得不够厚,刚下飞机满机场找言未迟时精神还处于亢奋期,倒是不觉得冷,等出了航站楼在风里走上一阵,立刻就有些遭不住了,连打字都不利索,只能给言未迟发语音。
顾父关好车门,脱了一件外衣问道:“这个温度怎么样,够热吗?还冷么?”
顾若随意点了点头,应一声就算表态,尽管车载暖气带出的热风吹在脸上并不舒服。
车辆发动,顾若斜靠在厚实软和的后座上,不想动弹。
……顾父没有抽烟的恶习,但顾若敏感的鼻子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气味——车辆内部不够通风,时间久了,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味道。换在平时尚可忍耐,然而发烧使她体温升高,全身滚烫,热气打在她脸上,更让她缺乏血色的脸颊上多了两坨诡异的红,高热让她的意识变得不太清醒,加剧了因为气味与颠簸造成的眩晕,只有这样一动不动地瘫着,努力调整呼吸,她才会觉得好受一会。
尽管用了曾经生效过的办法,胃里还是难以抑制地开始翻江倒海,烧心的酸腐气味从胃部沿着食管一路向上,她想吐。
不能接受百合文里出现男性的小天使快跑,现代背景,小顾很难避免与异性打交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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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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