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暖阳让猎猎大风都热闹喧嚣,反射在刀子的寒光之上,像是明亮却冷漠的眼。
都完蛋了,都死吧——
血液的滴答声响在耳畔,他感觉得到颤抖,然而那颤抖却不是来自于他手下这个脆弱得单手就可以捏死的omega,而是来自于他自己。但是他不会承认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死,还是害怕这个主治医师,亦或是害怕未来。
人群聚集在下面,有的人听了他的话脸色灰败,有人对他现在的样子表现得惊恐万状。那个所谓的劝说专家还在说着些没用的用过成百上千次的套话,而他抓的这个omega的朋友们全都担忧地瞪大了眼死死盯着他,那位男朋友更是焦急得要冲过来。
是了,他们把自己逼成了疯子,逼成了一个什么也干不了的废物,逼成了一个只能看着自己腐烂等死的半截入土之人。他们不懂,还说着好听的话,可谁都没被感染过,还都是那么完美姣好的面容,他们什么都不懂!
“先生,请您相信我,现在并不是绝境!”
是昨天那个beta。
“我明白的,万念俱灰的感觉,死神在身后追逐的感觉,希望越大跌倒越疼的感觉,我知道的。”
所有人都盯着她,男人也盯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正在机甲上全速前行的alpha动作却是一顿。
“我如果放弃了,大概才是真正死亡了。正如我所说,我来自帝都星的谢家,和您一样出自豪门贵族,也和您一样面对了我们所不会遇到的艰难局面。”谢子沫盯着他,缓慢低沉的声音将男人拉入那时的恐惧,“我在一个危险重重的星球上顽强存活了一个月,那里没有食物,晚上冷得如坠冰窟,日日厮杀,身上从来没有不带着破烂皮肤的时候。自己都不敢承认那是自己,死亡如影随形的感觉,您能懂的吧?”
她描述得那么真实,好似让人也能感觉到生死徘徊间的绝望。男人嘴唇微微翕动,眼瞳都在颤抖。然而谢子沫下一个举动更是令人大吃一惊。
“我慢慢看不见,毒雾侵蚀了我的身体,我恐惧黑暗,什么东西都能轻易夺走我的生命。后来我终于想办法联系上了帝都星,然而我等了一天,没有人来,第二天,也没有,我的身体开始腐烂,我等啊等,整整十天,我已经失去了希望。”谢子沫抓着手里颤抖的仿生眼睛,她空洞的眼眶对着浑身都在发抖的男人,“我等到了,即便代价是一双眼睛。”
“是的,被动的失去是无法避免的,这很痛苦,我知道,但如果活下来,能做的事会更多。”谢子沫笑了笑,她的眼睛澄澈透亮,毫无刚刚被暴力挖出过的痕迹,“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相信没有一些失去的话也许永远都得不到一些东西的。”
望着她灿烂的面容,男人手指紧了紧,手下脖颈跳动的动脉稳定得像是生命本生。
“我……”
“请您相信我们,您手上是我们的顾医生,她已经救了两百多人了。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地前,不要放弃宝贵的生命。这一点,您走的路比我长了许多年,您一定比我更明白的。”
男人手上的刀落了地,大家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安静得只剩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和血滴下来的声音。
寂静之中,顾唯言回过头笑了笑。
“今天阳光真灿烂呢。”
像是潜滋暗长的藤蔓终于冲破了防线,阻拦洪水的大坝顷刻坍塌,男人目眦尽裂,七窍涌血仿佛暴毙之态, “轰”一声,他猛地倒下了。
是了,那天阳光也如今日一般灿烂呢。
谢子沫一怔,祁川白第一个反应过来跑了过去,一把接住了摇晃欲倒的顾唯言。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冲过去查看情况。
“抢救,快拉去抢救——”
桑雪里赶回来的时候,谢子沫正坐在太平间发着呆,身边是裹着白布的停尸床。
“学姐,在想什么?”桑雪里慢慢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嗯?回来了。”谢子沫反应过来,嘴角一瞬间上扬了起来,“怎么样,你那边顺利吗?”
“我这边挺好的,倒是你,没事吗?”桑雪里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我?我能有什么事?”谢子沫笑出声来,“我又没少见死亡什么的。”
“这样吗。”桑雪里看着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忽而伸手轻轻掩在她眼睛上。
桑雪里的手热热的,还挺舒服的,她刚想笑着问怎么了,就听见桑雪里淡淡地说:“我倒是希望你少看一点儿。”
活得久了总得见得多的。
谢子沫没说话,只是蹭了蹭她的手,鼻尖萦绕了机甲的味道,不算好闻,但却是令人有些怀念的熟悉,像是曾经小学妹弄完机械被她催着去洗干净那时。手掌带着洗干净后残留的淡淡味道,也带着令人贪恋的温度。
“还疼吗?”这句话堪称温柔,听得谢子沫有些怔愣。
说来曾经在谢家她过得并不好,自己也有些好面子般的要强,总是温温柔柔笑脸相迎,至今还没有人问过她这种话。
“过去挺久了。”说不疼是不可能的,不过真的已经太久了,迟开的温柔并不会弥补过去的什么,也没必要记得那些。
谢子沫不太受得了这温情的氛围,特别是配上桑雪里那棺材脸,总觉得毛毛的。于是她转换话题开玩笑般说道:“看来你真的在监视这边呢。”
“当然。”
“……”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反倒让谢子沫不知如何接话了。
“现在这种情况,主星医院就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严密监视比较放心。”
谢子沫忽而想起天台上顾唯言似乎最后动了动嘴唇悄声说了什么,于是她试探着问桑雪里:“那,你能捕捉到顾唯言说的话吗?”
桑雪里眨了眨眼,凑近了些,一瞬间桑雪里的味道萦绕得更近了。她轻声在谢子沫耳边说:“当然。你们身上都有监听器,更何况顾唯言和祁川白走得近,我总得担心一些别的图谋。”
这时不知为何,谢子沫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那岂不是祁川白他们上床都听得到。哦不,更需要担心的是自己喊的那一番话吧,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尴尬得要脚趾扣地了。
她轻轻咳了一下,“那……她说了什么吗?”
桑雪里在光屏上扒拉了一会儿,放出了那时的录音。
“今天阳光真灿烂呢。”
谢子沫望着桑雪里,“……就没了?”
“没了。”桑雪里说。
谢子沫和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好像没什么危险性啊。”
“不一定。”桑雪里耸耸肩,“有些话,说多了就会产生许多影响,比如所谓那句‘omega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谢子沫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你说得对。”
“不过确实不会直接致死,有尸检报告吗?”桑雪里说道。
“嗯。”谢子沫打开落的光屏,“他是死于急性脑出血的。死前他在顾唯言查看病情时挟持了她还咬了她腺体。”谢子沫有些呆愣,“他其实……不会死这么快的。”
“我调查了他。”桑雪里说着点开了资料,“主星07号马家的家主马埠桧,是个有钱有势的主。不过养了许多小情人,也不好说。”
谢子沫没说什么,贵族大户的,养几个小情儿也是常有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她自己的出身就是私生女,之前的高家二少爷与她订婚也没打算遮掩自己那些情人,一个个都能爬到她头上来耀武扬威。想到这里,她的思绪不由得打了个岔,悄悄瞟了桑雪里一眼,心想她这个小学妹倒一直挺洁身自好。
“马埠桧的免疫缺陷就是一个情人传给他的,这位。”桑雪里点开图片,“顾盼,圈名‘盼往矣’。”
“盼往矣?有趣的名字。她去哪儿了?”
“死了。”桑雪里说着点开尸体火化证,“她隐瞒了自己患病的事儿,等马埠桧患上病时她已经死了。”
谢子沫凑近了些仔细看了许久,“唔,也没有异常呢。”
“嗯,薄调查过了,尸体火化也没有问题。”桑雪里说道,“不过你们现在要担心别的事吧?顾唯言不是被咬了吗?”
说到这个,谢子沫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真是好一场大乱啊。”摇了摇头,她脸上又带上了笑意,“不说这个了,你外出这几天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乘着这一点儿时间,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想吃你做的。”桑雪里插着兜站起来,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却仿佛撒娇一般,“累死了。”
“好啊。”谢子沫欣然应允,“正好我也休息一下吧。”
可惜天不遂人意,就在谢子沫也站起来的一刻,桑雪里智能终端传来了一条短讯,她低头查看,谢子沫敏锐地看到了她微变的脸色。
“怎么了?”谢子沫忙问道。
“终于查到了……帝星塔下的最后一条指令。”
并不全是真话啦……谢子沫自己也不太记得那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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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朗朗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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