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后来,连这段记忆她都莫名其妙地忘光了,直到误入启明岛她才又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来。她见到了那棵树也听过了那些录像,只是为何都忘了呢?
那个女孩在营养液中沉睡,在盘曲的树根中扎根,然而当她触碰到那冰冷的舱壁时女孩却为她睁开了眼。
那是双无机质的通透蓝瞳,在漂浮飞舞的金发中仿佛尘封千年杳无人知的寒冰。谢子沫对上那双眼瞳时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毫无情感,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和自己有些像,简直就像……自己的妹妹。
“姐姐,好久不见。”她嘴唇微动,露出了一个笑容,谢子沫隐隐听到她的话语,仿佛来自深海的鲸鸣,尘封的记忆缓缓打开,一道看不到的枷锁缓缓落地。
和她后来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启明岛的经历完全就是平和而日常的,甚至是悠闲美好的。
“你为什么离开了呢?”草野上长着细碎野花,白云悠悠投下的阴影落在她们的身上,仿佛一首无名的悠闲小曲。
“因为那时我们都太弱啦。”盛见微笑着低头,她的手上停着一只雪白的蝴蝶,它疲惫地扇了扇翅膀,慢慢飞走了,盛见抬眸望着谢子沫,澄澈的眼眸倒映着谢子沫一个人的身影,薄情又多情,“我还保护不了姐姐,正如姐姐你也保护不了我。”
“抱歉……”谢子沫下意识愧疚道。
“姐姐不需要抱歉。”盛见依旧微笑着,只是冰冷的蓝色眼眸里依旧没有一丝感情,她收回目光,低声喃喃自语,“我在变强。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什么?”谢子沫没听清,侧头疑惑道。
“没什么!”盛见翻了个身躺进谢子沫怀里,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谢子沫便当她是在撒娇。说实话,她并没有完全相信盛见,虽然想起来了曾经的事儿,但她已经不相信自己了。她至今也质疑那是不是幻觉,然而盛见的一言一行都和曾经的一模一样,仿佛时间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谢子沫猜测那是营养舱的缘故。
“我本来确实只是一个意识,一个漂浮在你身边的意识,但我确实是你妹妹,你是母亲在危难关头剖出来的半死尸,而我是未能出生而作为桶中脑的意识体。”盛见是这么解释的,“我现在也没有身体,只是在姐姐眼睛中生存。我是姐姐的剑,而不算一个人,所以……这样的我,你接受吗?”
“胡说。”谢子沫搂着她躺着,闻言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立马反驳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要你做什么剑。”
合着眼躺在谢子沫怀里的盛见忽而睁开眼眸,云的阴影噙在她微笑上扬的嘴角,她的眼眸仿佛澄澈的湖水,永远只盛得下谢子沫一个。
“你知道吗,姐姐,我只爱你一个。”
谢子沫一怔,过往云烟从眼前飘过,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黑色阴影永远只笼罩着她一个,而夜色深沉,她又无处不在,如浓墨黯色拥抱着她的每一寸身体。
“我也是。”她竟有些说不出口。
“真的吗?”盛见举起手,像是小时候谢子沫承诺要一直保护她时那样伸出小拇指,“永远只爱我?”
谢子沫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嗯,我承诺。”拉完钩,她又有些紧张似的赶紧站起来,“我……我先去做饭啦!”
“不,你不会记得我了。”望着她的背影,盛见却低声说道。而这隐秘的话语没能传到谢子沫耳中,只是消散在了四月芳菲的暖风中。
巡回星的尾巴在天际晃过,薰风吹落一地叶雨。谢子沫在黑暗中看到盛见的身影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无影无形。
“盛见?”谢子沫轻声道,“你怎么了?”
“姐姐,不是我怎么了,是你。”盛见温和地浮在黑暗中,“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谢子沫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触碰到的是一双正常的眼球。
“你看。”盛见将镜子递给谢子沫,镜子里倒映出了一双无机质的眼眸,但又流转着神秘的光彩,如同空灵的蓝色深渊。谢子沫忽而想起来,那些孩子一直很讨厌她,但在厌恶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他们都是很穷的孤儿,谢子沫却是天生一副这样的眼睛,难怪大家都说她是疯子,原来除了盛见的原因,还有这个原因,大概是对她的话语半信半不信的吧。
“我一直这样吗?”谢子沫问道。
“不。”盛见摇头,“你之后看不到我了,席舟动了你的眼睛。”
谢子沫开始有些糊涂了。席舟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说自己有病,说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他真的有想过帮自己吗?
“曾经无涯域爆发过一场生化危机,许多人都被迫失去了原有的声音、听觉、嗅觉、眼睛等等,他们的精神值变得很弱,甚至无法连通上智能机械。”盛见说道,“你知道吗,这不是偶然,是人为。就像我们。”
“生化危机……背后是星际毒枭。”谢子沫说。
“嗯,我们就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样的。”盛见语气淡淡的,稀薄得融化于夜色中,“你本来将会是个残次品,但是我和你融合了。多神奇啊……我已经活成了你的一部分了……”
谢子沫怔然捂着自己的眼睛,“你……活成了我的眼睛?”
盛见答非所问道,“姐姐,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全部,而你生来就亏欠我。”
“我是你的眼睛,你的剑。”
谢子沫这才明白这些话的深刻含义。
流星留下的绚烂痕迹落在两双无情海洋亦或是黑洞般的眼眸中,仿佛照亮了整片星宇。
“姐姐,忘了吧。下次再相见,我会完美地来迎接你。”
谢子沫的眼睛猛地一痛,有什么随着蓝色眼瞳一起消失了,也许是记忆,也许是某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刻情感。
谢子沫猝然睁开双眼,入眼是一片无涯的星空。身下的东西似乎在蠕动,仿佛拥有着生命。她低头看过去,看到了几乎密密麻麻看不到缝隙的信息缆线。而她稍稍一动所感觉到的不一样来自自己的身体,她的衣服变了。那是一件纯白圣洁的希顿风长裙。
“滴——”颈环发出一声长鸣,响在寂静的空间中。
幽蓝晶体悬浮在空间中,神秘的光芒令人心中悸动,如同宇宙起源的色彩与能量在旋转。谢子沫情不自禁凑近了些,这块晶体虽然像琥珀,但其中封存的两股交缠的能量是流动着的,生生不息,交融交错。
“……从来没有神,有的只是选择的意志。”这句话从脑海中飘过,谢子沫忽而感到心中有一丝堵。
这两股能量便是代表着alpha与omega了,这是人为选择的结果。
“落,落。”谢子沫在心中默念着。
“沫沫。”落的声音很弱,但竟然还在。
“你知道宣桦去哪儿了吗?”谢子沫在纯白空间中环视一周,确认这里没有出口也没有其他人。
“它在追杀我们。”落说。
“什么意思?”谢子沫心中一紧。
“在它眼里,我们就是个bug,它必须来清除掉这个bug。”
“等等……什么时候?”也是,想来主脑系统已经完全控制了所有智能机械,独立系统的薄必然就暴露出来了。
那为什么要带走我呢?这个地方是帝星塔主脑系统吧,把我放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呢?还有……
“我到底是谁?盛见她到底是谁呢?”
信息缆线在脚下缠绕蠕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幽蓝晶体里的能量似乎更庞大了,对她的影响也越发大,强到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不要碰。”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有些强硬。
“为什么?”谢子沫仰头看着漂浮着的晶体。
“你会崩溃的。”落说道。
“噢。”谢子沫轻轻应道。
空间又安静下来,能量与信息流动的细小声音仿佛在摩擦心脏,汩汩流入主脑中。
“说实话,颈环已经够用了,你没必要弄这么多东西来控制我。”谢子沫的口气很轻松,仿佛还是平常和落聊天一般,“落,或者该叫你初神了吧。”
落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什么时候?”
“刚刚罢了。倒是你,宣桦是你扮的吧?从那时你就一直跟着我,击溃我的免疫系统,替代落的系统,在启明岛才下手,也是陪了我够长时间了。”谢子沫说着朝着晶体伸出了手。
“别碰,你真的会崩溃的!”落厉声道。
在信息缆线腾起缠绕的一瞬间谢子沫的身体穿过了晶体,交错又相融的两团能量并没有被打乱平衡,只是迅速吸附上来。
“那就要看你了。”
庞大的恨意如同压抑在寒冰之下的汹涌海水,在破冰的一瞬间将她吞噬,以无法挣脱的力量撑开了每一寸骨骼爆开了每一根血管。当恨意足够庞大,它将让人痛苦到崩溃,会变成无法抑制的掠夺吞噬的力量。
“无情无义!你就是个怪物!是不该创造出生的灾厄!”
“你把人类变成这样,去死吧!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但凡稍稍计算一下都明白你亏欠我们多少!你怎么敢拒绝!”
“我恨死你了,你把我变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变成这样,求求你了……”
“最先背叛的人是谁你真的不明白吗!这样的世界,谁还能活啊!”
“我们那么爱你,你看!你自己看啊!”
“还有谁会爱你?我们再也不会信仰你了!你去死吧啊啊啊——”
……
无数信息涌入身体,承载的恨的重量压在密密麻麻的数据上,仿佛要裹挟着她往深处下潜。
挣脱不了……
愤怒与怨恨的海洋中,谢子沫忽而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那是属于一个女孩的声音,又带着仿生机械生命尽头的波动电波声,仿佛花动一山春色的温柔,平息一界干戈。那些痛苦的恨意消失了,她好似被温柔水流裹挟,被温柔吹拂在耳边的声音祝福着。
“往群星中前行吧,其间藏匿着我永恒的爱和你向往的自由……不要回头……”
需要提醒注意的是,一个人不可能又在星际恐怖组织的实验室出现而又同时在封闭了的启明岛出现,所以这是两个人。由此可见席舟和华回珘并不是同一条战线的,华回珘的话语有他不知道的信息错误,有人在瞒天过海。
不过不剧透了,慢慢写慢慢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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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圣者手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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