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妈的,指挥官的保险箱到底在哪?!咱们冒这么大风险,可不是抢了艘飞行器就完事的!”

冥河号飞行器内部,指挥官系统已经暂时被挂起。四个拓荒兵正在对着空空如也的储藏室犯怵。

他们早已看准这艘飞行器的指挥官——墨西娅——初来乍到,便轻易接下了抢劫指挥官保险箱的悬赏任务。这种事情在拓荒前线屡见不鲜,想来指挥部应该不会费力追查。

失误出在于墨西娅反抗激烈,几人冲动之下将她扔进虫巢,返回飞行器却发现保险箱不翼而飞。本来已经开始互相猜疑的四人眼看任务无法完成,顿时各有打算。

“蠢货!我都说了要留她一命!”

拓荒兵首领一巴掌打在保险箱上:

“怪老子倒霉,激活驾驶系统快走!虫群马上就要出巢了!”

四人之中的新兵扑到驾驶室里一看,哆哆嗦嗦回来了:

“不,不好了,老大,我,我想起来了,这个贱人把驾驶秘钥拿走了!”

首领顿时破口大骂,踢打下属一番叫他们赶紧再去找保险箱。

新兵愁眉苦脸,趴在线路上一寸一寸寻找,终于在某处发现了端倪:

原本存放保险箱的货舱底层被凿开了一个缺口,只剩下一张老旧照片被留在原地。照片上似乎是家庭成员在农场上的合影。

家庭成员里那个满脸严肃的女孩明显就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指挥官墨西娅。

新兵捡起照片,嘴里嘀咕道:

“难道这个指挥官是在故意耍我们……”

照片翻过来,反面两行鲜红的字映入眼帘:

没人能逃走。

你们和这架飞行器都会被虫群淹没。

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一条访客申请弹出的声音响彻整架飞行器。

“有访客请求登陆此飞行器——访问者:指挥官墨西娅。”

监控屏幕上出现了女性的长□□浮痕迹。然后画面重重一抖,一只鲜血覆盖的手掌出现在了屏幕上。

拓荒兵们瞬间脸色剧变,四人同时举起武器朝向访客入口,吓的不敢挪动。

在场的众人都见证了她被投入虫巢时手无寸铁的模样。

首领使了个眼色让下属打开入口,自己贴近墙边举起射线枪。新人找不到武器,只好举起激光扫描仪给自己壮胆。

“可,可是她,她是怎么回来的??难道附近还有逃生艇??”

这句无人回答的疑问伴随着访客入口的打开得到了解答:

没有防具,没有武器的指挥官出现在众人眼前,浑身覆盖的血迹已经结出霜花,像一件包裹她的躯体,飘飘扬扬的白纱。

她察觉到射线枪移动的瞄准器,扭头,露出一个不常有的微笑:

“这个时候你们就该动手了。小伙子们。”

不用她多说,几把枪膛同时发出红色射线,又几乎是同时与她擦身而过。飞行器内部火光四溅,她只是一扭身便夺过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射线枪,歪头查看后便无所谓地丢开。

射线枪落地的撞击声音激得众人同时抖了抖。

“没新意。接下来轮到我了。”

她踮着脚后退几步。马上有人看出她要关闭电源线路,抬枪阻止时却看见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她的指尖居然探出了漆黑的长爪。

长爪轻轻一点,灯光骤然熄灭。

船舱里安静的一瞬间,接下来便是射线穿梭交错。肢体碎裂的喀嚓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伴随着“她死了吗?”和“我打中了!在这里!”的急切声音。

然后就是血液喷涌的噗嗤和滴答坠落声,枪支落地的铿锵声。脚步声靠近又远去,黑暗里只有一缕呼吸声在急促地跳动,喷出温热雾气。

终于,呼吸声的主人,那个新兵忍不住了,颤颤举起手中的的扫描仪,打开。

朦胧红色光圈向外扩散,接触到虫眼之时开始发出警报声音。

“注意,寄生虫入侵。寄生虫就在附近……五米……三米……一米……”

他看见了自己的首领呲牙咧嘴的笑脸。几根黑色虫爪慢慢地从他的唇间钻出,撕裂面容。从红色之中扬起的是指挥官的冷漠脸庞。她的额头裂开了,虫爪就是从那里伸出来的,但是红色给她平日里的冷峻脸庞增加了温暖痕迹。虫爪像是一只娇弱的手掌,向着他打开,招了招手。

新人在指挥官的面容倒影之中倒地。

温暖的血肉让新生幼虫感到舒适,缩回宿主体内,分泌出大量的安抚信息素。信息素跟随血液循环传遍全身,墨西娅猛然回神,先前被阻隔的痛觉令她立刻跪倒在地,纯粹出于求生直觉才爬过遍地血泊去取医疗箱的麻醉剂。

简单的急救包扎过后,她无力地背靠墙壁,在警报红光之中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沉没到本能之后。此时那张被人翻出来又扔在地上的家庭合影照片就在她的手边,而她无力去看。

“喂。”

一个小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声音的主人在她面前成型,幻化出人类的四肢和五官。似乎这样还不够,它又逐渐增加了肌肉起伏的细节,乃至于呼吸声。

最后,是按照家庭合影照片上捏造出来的,有点过时的短裤和衬衫。

一个黑发绿眼,身穿农场风格衣饰的少年就这样蹲在她面前,伸手点着她的额头:

“喂。墨西娅,好好休息吧。我们回家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马上又闭紧眼睛。

如果不是记忆如同刀锋直接插入脑海,她不会承认自己做过那些事情:

从虫巢的幽暗底部发出呼唤声音,集结吞噬虫群,与它们一起离开虫巢,直到再次看见绚丽星空。那些吞噬虫像是被驯服的……鸟群一般,围绕着她嬉戏飞行。

“我其实已经死了,对吗?”

墨西娅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满是他人血液的双手:

“你在虫巢里寄生了我……你有什么目的?”

少年的笑声随之而来:

“那是你们人类的说法。我只是和你共享了生命。依我看来,你有事情要完成,我也有。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他抬头注视着那些拓荒兵的遗骸,双眼幽暗不明:

“这些人是你的同类中最低贱的那种。我通过吞噬虫和哨兵的记忆看见了。他们曾经在巢穴里掠夺虫卵换取资源。这种下场是他们应得的。”

犹如火焰烧灼额头的感觉掠过。墨西娅看见了那几个拓荒兵私自炸开虫巢,盗取资源后一走了之的记忆。

不,这不是她的记忆。

她竭力回忆拓荒课程中关于特殊虫类的教导:

有一些虫类或能制造幻觉,令人类产生虚假回忆。

她摇头:

“我不知道你寄生我有什么意图。但现在什么都结束了。我想安安静静的死。”

“真的?”

少年话音刚落,已经被药物压制下去的疼痛忽然袭来。但是并不猛烈,只是像不详预兆,或者侵入血液的冰渣一样,让她感到浑身寒意。

一只手垂下来梳理她汗湿的头发,触感和她自己的手一般无二:

“看,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的身体状况。这具身体选择了活下去。你应该启动这艘载具,回到人类之间去。”

墨西娅摒弃那个在自己脑内回荡的声音,反复默念有关于寄生虫治疗的教程。

第一章第……某个小节:

大部分寄生虫的活动温度要求严苛。如果寄生虫感染尚未完全控制全身,可酌情进行冷冻,稍后手术切除。

这个想法一出,她立刻头疼欲裂。

少年忽地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令她的视线集中在自己的注视之下:

“永远,永远不要想着做那种抛弃生命的事情。”

墨西娅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脸庞细节来源于她。

只有那双绿甲虫般闪烁的眼眸不是。

那是虫翼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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