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行尸走肉般把这订婚宴的流程走完。

冉狸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宾客的窃窃私语。

和偷笑。

冉狸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

低头刷刷手机——

感谢天感谢地。

孟西楼找人在内场拍照、现场直播,原本想丢霍柏松的脸。

如他所愿,现在霍家的【丑事】已经上热搜喽~

#这体育老师够牛逼啊,找亲弟弟无缝接盘啊#

#这也太快了,这真的不算□□吗#

#楼上大清僵尸活得够久的,女性再婚怎么了?嫁给前夫弟弟犯法吗#

#楼上真是开放啊,说不定嫂子在哥哥活着的时候就和弟弟搞上了呢#

#怎么就把脏水全泼给女性了?万一是弟弟觊觎嫂子的饺子文学呢#

……

冉狸心想还好她只是嫁给了亡夫的弟弟。

这要是嫁给霍柏松,不把吃瓜群众的下巴都惊掉。

还好她对这种流言蜚语就是天生很钝感。

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人生横竖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但是营销号对霍峥嵘的侮辱,她不能忍。

她一一记下来,准备发律师函。

送完最后一位宾客,她关上门,疲惫不堪。

好饿,忙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

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剩菜。

找到一个三明治。

回房间路过走廊时,却看到后花园里隐约有个人影。

她站在窗边,眺望他的背影。

许久叹了口气,慢慢下楼,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喂蚊子啊?”

沉默。

她挠挠头:“我和你签的协议里,可没有心理按摩这项服务啊。”

她转向二楼的方向,那是霍选的房间:“你是个叔叔、是长辈,你老是愁眉不展的,会吓到霍选。”

还是沉默。

她思忖很久,哑着嗓子:“我已经让霍选把那个、那个摆件收起来了,你去睡觉吧——”

“我没有办法直视那个东西。”

“我没有办法直视那个——”他哑声问,“真的是,他给我准备的,结婚礼物吗……”

是。

冉狸下意识地点头。

点完了才想起他看不见。

于是说“是”。

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却听见了。

停顿了许久,轻哼一声:“好土的结婚礼物。”

话音未落,声音却已哽咽。

……

她无意中发现了霍峥嵘平板上的设计图,笑道:“这足金摆件好土啊,你是要给什么土豪暴发户送礼吗?”

“……是给我弟弟准备的结婚礼物。”

“……啊这。哪个弟弟?上次婚礼上见到的那个?他才多大啊,这就准备结婚礼物了?”

“也不小了,这个摆件我打算用足金做,还有其它礼物,得开始给他存钱。”

“真的土吗?”他端详了半天,“土就土吧,土一点喜庆。”

“还有其它礼物?你打算包养你弟弟啊?”

“那这样,你觉得这个土,那你准备个不土的礼物。“

啊,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好像什么也没想出来。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婚礼上匆匆一面的弟弟长什么样子了。

就记得他弟弟还小,到时候再想也不迟。

谁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我当时也说土……”

他愕然:“你见过?”

“我见过,我还当着他的面吐槽——”

声音戛然而止。

她说不下去了。

这样金光闪闪、耀眼的礼物,她同样无法直视。

晚风吹动枝桠,她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影子。

和他的影子肩并肩。

孟西楼蓦然回首,略猩红的眼眸中怒火滔天。

他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我见到我哥哥为我准备的礼物,都羞愧到无地自容。可他呢?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话没头没尾,可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霍柏松。

“他怎么敢和你结婚?他怎么做到当众把这份礼物推出来报复你我?他不认我就算了,可我哥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吗?他就这样羞辱我哥?”

冉狸沉默不语。

孟西楼恨到几乎咬碎了牙:“我就是想要他……我要……”

他想要什么?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

冉狸想起,刚才换衣服时霍选说的话。

“我听说,小叔叔念书的时候也是认爷爷的,甚至在努力讨好他,但是爷爷很少理他。后来有次他妈妈重病,爷爷连借钱都不肯,小叔叔才改掉霍姓彻底决裂。”

霍选还问:“婶子,爷爷也不理我,是不是也嫌弃我没用?是不是只有出人头地,在这个家里才会被看到。”

冉狸无言以对,她怎么好说实话?在霍柏松眼里,霍选是个女孩子,比孟西楼还不如。

……

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年少时得不到的父爱,会在功成名就后渴望加倍的补偿。

但是他今天已经足够成功,却依然什么也得不到。

她和霍选闲聊时,一时还没想明白孟西楼到底要什么。

现在她忽然懂了。

他要的是公道。

而真相是什么?

真相就是,霍柏松这个人是个被权势规训得非常好的生物,他根本不在乎家人。

什么儿子、什么后代,在他眼里就是纯耗材。

霍峥嵘死了,他才不会伤心。

他甚至会觉得峥嵘不争气、不中用,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于意外,气运太差。

他今天玩这一出,让他们俩这样丢脸、这样羞愧,也不是因为孟西楼娶了嫂子生气。

而是因为冉狸这个行走的【大运】违背他的命令嫁给别人,他才生气。

他是霍峥嵘和孟西楼的生父,仅此而已。

他可以轻易地屠杀他们的人格和尊严,只要他愿意。

有感情的人才会被伤害;

有道德的人才会感到羞愧。

他都没有。

“你想要的公道,可能一辈子都讨不到。”

他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最后颓然地埋首其中。

死寂。

偶尔有风刮过,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萧瑟而荒凉。

她抚上他微颤的肩膀,慢慢靠上去。

“他的家人,就只有我们了。我们得活着,得带着有关他的记忆好好活着。”

他全身一滞,许久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指尖。

地上照出他们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

翌日是工作日。

家里的高中生和老师,起得都特别早。

她们俩在厨房吃饭的动静吵醒了孟西楼,他昨晚喝了酒,头疼得要命。

他边揉着太阳穴边抱怨:“霍选就不能换个时间更合理、更轻松的私立学校吗?”

冉狸懒得搭理他:“选选都高二了,再过一年多就高考,这个时候换学校?”

孟西楼越过她直接问霍选:“你想换学校吗?咱直接换个私立的,高考随便糊弄下,结束后直接出国。”

冉狸嗤之以鼻,没想到霍选居然在犹豫。

“真的、可以吗?”

冉狸惊呼:“霍选!”

霍选:“……我吃完了。”

她仰头把最后一口牛奶喝掉,然后拿着中午的盒饭放进饭盒,背着书包出门坐公交。

冉狸目送她出门,转身狠狠地拿勺子敲孟西楼的鸡窝头:“你不要天天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出国出国、糊弄高考!她当真了、摆烂了怎么办?”

“嗷!”孟西楼揉着被打的地方,看了她一眼,讪讪地吐槽着,“不是你说要随孩子的天性吗……”

然后看向另一边,眼神闪躲。

怎么说呢。

他今天的表现,充满偷感。

和昨天那个“爷们儿要战斗”的斗鸡模样,判若两人。

怎么了这是?

冉狸继续说:“那读书还是要看着的!读书这种事情要是随孩子天性,她肯定躺平不努力了啊。别说孩子了,就是你我这种成年人,没有生活压力,肯定也不会工作了!”

人的天性就是好吃懒做,谁要躺平谁躺平,她不能看着霍选躺。

她准备自己的饭盒,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是特殊情况,所以你可以在我这里睡。但是我告诉你啊,以后你还是睡你自己的地方,少来我家。”

这家里,每个角落,都是她和霍峥嵘一起布置的。

她不希望别的男人来得太频繁。

他脚步一顿,撇撇嘴,不知想起什么,忽而眼珠子转了转,扶上厨房的门。

他不停地揉着凌乱的头发,嘴角勾着邪魅的笑:“昨天别的男人上了二楼卧室,也没见你赶人。”

她头也不抬:“跟你有什么关系?You are not invited。”

她觉得自己这句英语很酷,应用的场景也很好,恨不得再来一遍。

正得意,忽然觉得头顶有片乌云投下。

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他阴鸷的眼神。

他站在冰箱后,俯视着她,咬牙切齿:“这是我出钱供的房子,你别想在这里和别的男人约会。”

说罢狠狠地摔上了冰箱门。

留下冉狸愣了很久,反应过来后才把帆布饭盒朝他的背影狠狠扔去。

神金!

他坐回餐桌,看着给他留的饭,一脸嫌弃:“我不吃包子,有吐司吗?华夫饼?”

“你喜欢西餐?我家没有。”她把包子推过去,“这么好的肉包子都不吃?这肉馅是戴子君女士找人剁的,包子也是自己蒸的。。”

他坚定地把盘子推开:“我不吃任何带肉馅的食物。”

“素食主义者?”

“不是,我就是不吃肉馅,剁碎的肉,很恶心。”

说罢自己去冰箱和橱柜里翻找,最后真让他翻出了面。

他有点嫌弃地拿起一个蛋:“算了,随便吃点吧。”

煮面。

他站在煤气灶前,穿着家居服,露出宽肩窄腰,画面还挺养眼。

想起刚才他莫名其妙乱发脾气,冉狸忍不住想逗他:“肉馅怎么了?人类进化到食物链顶端,说到底只有两种食物,一个是动物的尸体,一个是植物的尸体。”

他搅动着面,表情像是在说“你随便说,听进去就算我输。”

她继续说:“猪肉放进绞肉机里绞成肉馅,和小麦丢进面粉机里变成面粉,本质上是一样的。想象下,如果麦粒有生命,它们肯定也会觉得非常痛、也会高声尖叫,‘放过我!放过我!’……”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还没说完,他却忽然关了火,一脸阴沉地走出来。

路过她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够狠的,我不吃了。”

冉狸窃笑,活该。

他换了衣服去穿鞋,手机却突然响起。

他不耐烦地接起来:“我昨天让你盯紧的营销号怎么样了?对——凡是骂我哥什么绿帽子的,统统告一遍——不是骂我绿帽子,是骂我哥的——还有什么事?”

声音渐渐小了。

冉狸完全没在意,拎着饭盒在他旁边换鞋子。

换到第二只,他挂断电话,对她说:“你今天有空吗?请假。”

“不行,我今天有课。”

“也行,冉狸也算你的学生。”他眸色阴沉,“她遇到校园霸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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