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金文朗不耐地皱眉,手指止不住地来回搓动,便低声劝道:“少爷,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金文朗瞥了一眼,小厮指的是含耀街,走到尽头再拐个角,便是聚宝巷。拐个角,便是——聚宝巷的赌坊。
“你小子,还真是爷肚里的蛔虫!”
金文朗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快步朝那边走去。
走到含耀街尽头,聚宝巷的牌坊下,金文朗眼中闪烁着火热的光芒,寻了一家熟悉的赌坊,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
金文朗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抬头一瞧,却见一个瘦高的黝黑男子慌忙鞠躬道歉,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滚开!”
男子如蒙大赦,匆匆走向另一边,寻了个赌桌挤了进去。
金文朗瞥了他一眼,旋即环顾四周,熟悉的赌坊,熟悉的喧嚣,他的心瞬间被这股狂热所吞噬。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赌桌,迅速寻了个空位站好,粗粗扫了一眼桌面,毫不犹豫地在鲜艳的红色“大”字上扔下一锭碎银。
随后,他双目紧紧锁定着骰盅,手指急不可耐地敲打着桌面,嘴里念念有词。
盅盖一掀,两个二,一个四,小。
“哎!”
他眉头紧锁,恨恨地拍了下桌面,随即又扔了块碎银在“大”字上,紧盯着庄家手中再次摇晃的骰盅。
……
数盘下来,金文朗只觉自己今日如霉神附体,赌啥啥输。
他紧紧捏着手中最后一块碎银,打算寻另一张赌桌,转转运。
方绕过人群,他却冷不防地又被撞了一下,对方“哎呦”地叫了一声,“哐啷”跌落了一地的银子。
接连被撞了两次,还一路输钱,金文朗心头火起,正欲发作,却见那人的身形有几分熟悉,再仔细一瞧,正是先前在门口撞他的瘦高男子。
男子慌乱地捡拾着散落一地的银两,嘴里不停地吐出连串的道歉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望着逐渐堆成小山的银子,金文朗瞪大了眼,他记得对方是空手进来的,“这都是你赢的?”
男子用衣摆兜好银子,小心地站了起来,一股脑儿地点头,脸上掩不住的喜色:“运气好,运气好!”
男子怀里的银两“哐啷”作响,金文朗眼神一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他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急切地问:“快说,用了什么法子?”
男子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快速扫视四周,仿佛害怕被旁人窥见秘密,随后压低嗓音,低声对金文朗耳语起来:“其实也没啥。我这耳朵啊,跟猫儿似的,能捕捉到骰子落下时细微的差别,所以,我只要听出那一丝丝不同,就能猜出点数。”
“这都是我方才赢的银两!”男子搂紧银两,一脸兴奋,旋即又压低声音,“不过见好就收,我现在得赶紧回家了。”
金文朗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贪婪的笑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诱惑:“兄弟,我有个绝妙的主意,咱俩联手,把银子赚得盆满钵满,五五分账,怎么样?”
男子连连摇头:“那可不行,见好就收!”
金文朗紧紧抓住男子的胳臂,心中瘙痒愈发难耐,暗暗威胁道:“我今日倒霉透顶,肯定是因为你在门口撞了我,将我财运冲走,现在你得帮我,否则别想轻易离开这赌坊!”
听到金文朗的话,男子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嘴唇微微颤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了。
果然是个怯懦的!
金文朗心中窃喜,他知道这瘦高男子已被自己拿捏住,果然,怯懦之人最易操控。就比如他便宜老爹,被娘亲吼个几句,便大气不敢出,哪敢还嘴。
这下自己的霉运该到头了!
金文朗紧紧搭着男子的肩,一起走向赌桌,准备大干一场。
正巧遇上新的一轮,男子耳朵轻轻抖动,仔细地听着,待骰盅落定,轻声对金文朗说:“这把咱们押大。”
金文朗方才押了多次大,俱无例外,全输了。
乍听男子的话,他不禁有些犹豫,但眼见就要揭盖,他咬了咬牙,将最后一块碎银重重拍在“大”字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双目死死盯着赌桌上的骰盅。
“买定离手,开!”
随着话音落下,赌桌上的盅盖掀起,露出几溜的黑点,金文朗的心跳猛地一滞,死死盯着那些溜圆的黑点,心中默数:一个五,两个五,三个五!
“十五点!”
随着庄家的一声大喊,金文朗瞪大双眼,心中被狂喜的洪流淹没。
这一次,赢了!
他哈哈大笑,俯身张开双臂,将桌面的银两揽了过来。
……
数轮过后,金文朗手中的银两越积越多,黝黑男子见状,便劝道:“好了,大哥,我们收手吧。”
金文朗却置若罔闻,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贪婪更胜:“你当我傻?现在手气正旺,继续押!”
那语气,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海在向自己招手。
男子却道:“我已经帮你够多了,不管你要不要继续,我都得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金文朗猛地拽住,低声威胁:“你走了,我输了怎么办?你必须留下来!”
男子眉头紧锁,试图摆脱金文朗的束缚,但金文朗的手如同铁钳般紧紧箍住他的胳臂,于是妥协,又陪着玩了几局。
又一把赢了银子后,金文朗志得意满,笑声更加放肆,然而,等他收拢了银子,回头一看,却发现那瘦高男子已不见了踪影。
“该死!”金文朗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然而,看着桌上堆满的银子,他的愤怒逐渐被庆幸和贪婪所取代:那也是个傻的,竟然不要走他那份。
“你还玩不玩啊,不玩就让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时,一个长相粗蛮的人用力推了一把金文朗,金文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怒目圆睁,正欲发作,却在对上对方那如铁塔般的身躯和隆起的肌肉时,心中的怒火不由自主地熄灭了几分。
他搓了搓手,冷哼道:“玩,怎么不玩!我押大!”
没有那个男子,他也能赢,他的运气定然好转了!
“果然赢了,哈哈哈!”
“怎么输了?押小!”
“还输?押大!”
……
在狂热的喧嚣中,金文朗赢来的银子流水般进了他人的口袋,直到他摸到空空如也的桌面,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已经输完了全部的银子。
金文朗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周围人的欢呼声仿佛成了刺耳的嘲笑。
“没钱就赶紧滚!别占位置!”
又有人推搡了他一下,金文朗的身体晃了晃,盯着赌桌鲜红的数字,双目也慢慢变得通红。
他就不信了,他今天还会输得这么彻底,他要去找赌场老板借钱!
稀里糊涂地,在找到赌场老板后,金文朗也不知怎么就借得了六百两,并被恭送着出来。
拿着银票回到赌桌,被狂热的气氛包围后,他撇去疑惑,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他一定会赢!
*
在梅雪居接连休养了几日,舒苒华三人精神焕发,趁着这日风和日丽,她们搬了桌椅坐在庭院中,仔细地列着清单,盘算着等搬出去后,要买些什么物品,要花费多少银子。
盯着写满字迹的白纸,回想起那恶徒之事,冬青心中依旧愤恨难平。
细软、药草、医书……全部付之一炬,除了捡回来的那一百一十贯,她们可以说是什么都没能留下。
然而,最令冬青心痛的,莫过于那些被火海吞噬的医籍,它们不仅是三年前从舒家带出的珍贵遗物,更是舒家世代积累的宝藏。
“娘子,我们的医书……”冬青眼眸发红,泪水涌上眼眶,分外难过。
“不哭,医书都记在我脑子里。”舒苒华冲她笑了笑,“我来口述,你来记录。”
“娘子,我会认真写的。”冬青顿时破涕为笑。
*
这日,金子绍在散值后,径直往家里走去。
自还了赌坊的债后,他便觉妻子变得温婉了几分,儿子也乖乖地待在家里,勤恳地准备春试,再也不提“赌博”二字。
日子变得平静而有序,仿佛原先的灾厄都是假象。
他心底其实有几分高兴,也希望这种祥和安定能长久地持续下去。
为了让妻与子过上更好的日子,他这次决心放手一搏,四处打点关系,力求在磨勘评定中脱颖而出,从而得以升迁。
金子绍的心中充满了期待,步伐也加快了些。
远远地,二进的院子灯火通明,传来起伏的喧闹声。
金子绍心中猛地一沉,预感不祥,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几乎是冲进了门槛。
院子里挤满了小厮和女使,他的妻子林氏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对着那些小厮女使劈头盖脸地骂着。
金子绍立刻意识到,定是文朗出事了。
林氏一见他进门,便泪如雨下,踉跄着迎上前来,哽咽着喊道:“文朗他……他不见了!”
磨勘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官员考核制度,主要用于唐宋时期。它涉及对官员政绩的勘察和考核,以此来决定官员的升迁和任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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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积习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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