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阳光和煦温暖,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戚芜在园子中走走看看,身旁跟着的是陈园新的管家管卉,也是原来老管家的女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老夫人走后,园子里翻修过一次,不过那时你不在,是司先生代你做的。”
“为何要翻修?”
“是老夫人的遗愿。”二人正巧走到老夫人原本住着的院子外,管卉推开虚掩着的木门,一个崭新的院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其实只大修了这里和佛堂,其余各处只是简单维护。”
园子里的一切对于戚芜来说都是陌生的,陈老夫人的痕迹一丝一毫也寻不到。印象中园子里老夫人种的花花草草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掉光了叶子,看不出品种的树。
管卉似是察觉到戚芜的疑惑,主动介绍:“这是一颗桃树,是司先生选的。已经养了五年,今夏应该能结出果子。”
戚芜走到树旁,摩挲着枯燥的树皮,有些难过:“老夫人为什么要毁了这个院子?”
“很多年前,在你还没来到陈园时,老夫人就决定要在去世后,拆掉她住了几十年的院子。她说,人死如灯灭,留一个老院子给后辈们,徒生事端。若后辈们孝顺,不愿意动这个院子,每次经过定然都会回忆,免不得伤心;若后辈们不肖,那她帮他们拆了这个院子,也算帮他们最后一次。”
“可想记得的人,无论这里怎么改,都还是会记得。”戚芜指着院子的一个角落,“老夫人喜欢菊花,在那里种了各种各样的菊,我初来时还觉得有些晦气,看久了却觉得菊花也是好看的。”
“花花草草本无特殊含义,不过是人赋予它们的。菊花也是吉花,黑猫也是祥瑞,端看你怎么想了。”
戚芜心情舒展了不少,笑道:“是老夫人常说的话。”
院中屋子门窗紧闭,安静地等着它的下一任主人,等着陪伴那人走过几日或者几年的岁月。迎人来,送人走,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既然没有当年的影子,戚芜也不想多逗留:“走吧。”
老夫人院子门前不远处便是花园,今日天寒,花园的池塘已结了一层冰,偶有雀儿会落在冰面上嬉戏。记忆中的拱桥还在那儿立着,被刷了新漆,颜色鲜亮,是灰暗的冬季里少有的鲜艳。
戚芜走到桥顶停住脚步,忍不住陷入回忆。
她其实只在这个桥上遇到过司怀衍两次,可就这两次,却冲刷掉了其他有的没的,使得关于这座桥的记忆,满是司怀衍的身影。
管卉见她停住不走,心中了然:“可是想起司先生了?”
戚芜错愕:“你怎么知道?”
在陈园时,她和司怀衍并没有太深的交集,虽然那时的她便对他起了点小心思,但自认为掩藏得很好,无人发觉。
管卉笑道:“整个陈园都知晓,私下里还有人在打赌,赌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戚芜耳朵红得欲滴血,神情却有些低落,垂下眼睛:“那你们都猜错了,我们并没在一起……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你来之前,司先生亲自打电话给我,细细交代了一番,可不像不喜欢你的样子。”
戚芜摇头:“可能他把我当亲人吧。前些日子,他还答应我,如果找到女朋友,会第一个告诉我。”
如果喜欢,怎么会答应这么一个请求呢?
管卉爱怜地看着戚芜,叹息道:“可惜了。老夫人离开时,最遗憾的一件事,便是没能看到你们两人结婚。”
“老夫人也知道?”戚芜睁大了双眼。
“都是过来人,一眼便看穿,不说破罢了。老夫人还交代我们,她的葬礼上,如果有人问你的身份,不要明说。法律上,你算是司先生的长辈,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总会有好事者乱嚼舌根。万一你们未来结婚,老夫人不想你们被无关紧要的人指指点点。”
老夫人数年前的谋算终究是白忙活一场,戚芜莫名感觉有些愧疚:“到底是辜负了老夫人。”
管卉安慰:“你们还年轻,男未婚女未嫁,还有很多时间。我觉得他对你并非完全没好感,不如你主动一些,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戚芜点头答应,心中却在苦笑,司怀衍这人和一般男人可不一样,他目的明确,有他自己思考事情的方式,他若不喜欢你,频繁的主动示好,只会让他厌烦,反而会渐行渐远。
二人还没走出花园,管卉便被人叫走。年关将近,陈园里大大小小杂事堆砌,都需要她这个管家来做决定。戚芜一人继续在园中瞎溜达,熟悉这个曾经很熟悉的家。
佛堂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佛前的燃香未曾熄灭,应该是有专门的人照看。五年前有些破旧掉漆的佛像被重塑了金身,重新向世人展示他的庄严与慈悲。
屋中最为陈旧的,大概就是一旁的红木桌子,至少放了十八年。她七岁初遇司怀衍时,他站在桌前誊抄佛经,她十五岁来到陈园后,换为她接着使用。
佛前的蒲团摆放整齐,戚芜上前跪下,心中一片空白平静,无所求无所念,只虔诚三叩九拜,算是久别重逢,给佛祖的敬礼。
自这日起,戚芜恢复了拜佛的习惯。每日清晨,来佛前敬三支香,而后去前厅吃早饭,饭后乘车去往云馥,开始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正式上班前,戚芜和边诚见面聊了一下,边诚目前负责云馥的运营,对未来云馥香水和香粉产品的研发,有一定的部署和想法。严格来说,边诚会是她未来一段时间的老板,戚芜没在大企业中长时间呆过,也没独立负责过一条产品线的开发,经验不足,自然认真听取边诚的意见,争取尽快投入到工作中。
云馥在离陈园不远的地方,乘车大概十多分钟,戚芜在这里拥有一间独立的制香实验室。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戚芜才知道,前些日子司怀衍之所以在临城耽搁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实验室。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为她规划好了这条路,却从来都没告诉她,只等她想明白,自己选择。
戚芜给司怀衍发了条微信,怀着忐忑:如果我最后还是没有来临城呢?这间实验室岂不是浪费了?
司怀衍回得很快:那就给别人用,云馥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调香师。
戚芜似乎能想到手机那头司怀衍不懈的表情,心中却生了几分窃喜,这实验室果然是为她建的。
戚芜:我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你,也不辜负我。
司怀衍:最重要的是不辜负你自己。
戚芜还没来得及回复这句话,司怀衍又发来一句:临城天气好吗?
戚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了好几遍才确认他问的真的是天气。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司怀衍都能和她寒暄天气了。
戚芜:还不错。
园区的树上挂着的红灯笼进入戚芜的视野,她加了一句:快过年了,这里还挺有过年的气息。
司怀衍:我过年会过去,到时候聊。
司怀衍过年会来临城?戚芜高兴了起来,回复道:好,我等你。
……
除夕这日,陈园罕见的热闹,众人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园子里张灯结彩,房间里摆满寓意吉祥的花卉。厨师精心烹饪了年夜饭,不仅有临城的特色菜,还考虑到戚芜在燕城呆过几年,添了不少燕城的特色菜。
陈园的主人只剩了戚芜一个,按照规矩,陈园众人不能和她一起吃年夜饭,但一人吃年夜饭未免太过凄惨,戚芜坚持多添了碗筷,要求留在陈园过年的人和她一起吃这顿。
酒过三巡,众人彻底放松,场面才算真正热闹了起来。
王伯多喝了几杯,脸和脖子变得通红,他看着戚芜,语气慈爱:“阿芜,司先生可会来陈园陪你过年?”
戚芜点头:“应该会来,只是不知道是哪日。”
“再过几年,等你们结婚了,怕是要跟着他回燕城过年了吧?”王伯叹了口气,“到时候陈园又要冷清下来喽。”
王伯明显喝多了,戚芜不和他争辩,只笑着道:“会回来的,我带着他回陈园过年。”
管卉感觉到戚芜的尴尬,带着众人换了换题,戚芜感激地冲她笑,借口消食遛了出来。
前院的地上摆了不少烟花爆竹,戚芜挑挑拣拣,选了个个头小的,点燃后坐到一旁的阶梯上,安静地看着。
烟花如同发着光的金色喷泉,点亮昏暗的院落。
戚芜很久没燃放过眼花了,上一次甚至可以追溯到陈老夫人还没离世时。那时她胆子小,不敢点,陪着老夫人躲在廊下,远远看烟花绽放,如流星划破夜空。
时过境迁,如今才发现,点烟花这件事,没有她想象中的可怕,一咬牙一闭眼,就可以换到这几十秒的美丽,多么值得。
眼前的烟花燃到尽头,喷泉逐渐缩小,露出了烟花后,靠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的人。
戚芜以为她看错了,眨了眨眼睛,那人没消失,才确定真的是司怀衍。她起身笑着跑过去,到面前几步站定,眼睛完成月牙:“你怎么今日就来了?不需要陪你祖父过年?你吃饭了吗?刚到临城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向他抛来,司怀衍有些无奈:“不然让我先进去?我慢慢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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