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寤寐求之2

司怀衍没想到戚芜曾经在佛前许了这个愿。

他上前几步,跪在刚刚戚芜的位置,没有进香,只拜了三拜,动作有些生疏,却透着一股虔诚。

戚芜几乎以为她看错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只信这一次。”

司怀衍身姿挺拔,跪得笔直,如同晨曦中的松柏,坚韧沉稳。身后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与佛像融为一体。

佛像笑得慈悲,像是在渡他;司怀衍只有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巨大影子,无悲无喜,无畏无惧。

戚芜看着他的身影,笑了起来:“如果老夫人能看到这个画面,应该会很感动。”

司怀衍不解:“感动?”

“对啊,老夫人不是一直都想引你信佛,可惜你只是挂着串佛珠糊弄她。”戚芜再次跪下,跪坐在他身边,捉住他的手腕,拨弄着上面的玉佛珠。佛珠有绿有白,触手温润,比黄豆大不了多少,戚芜猜测应该是一百零八颗,“佛珠几日便换一串,也不知道老夫人发现没。好东西也被你浪费了。”

司怀衍顺手将佛珠摘下,套在戚芜的手腕:“这么大的玉珠子大多都是边角料,不值钱。你且带着玩,下次给你寻个好的。”

戚芜手腕纤细,在司怀衍手腕上缠绕三圈的手串,在她的腕上要绕四圈。她抬起手腕细细打量,翠色的珠子隐隐含着水光,虽然个头小,却也极为好看。

“你把这个给了我,那你呢?”

“往后不带了。”司怀衍神色淡然。

“不带了?”戚芜震惊,“这么多年的习惯,就这么改掉有些太可惜了吧?”

司怀衍起身,顺手托起戚芜,讲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十二岁那年,从陈园离开返回燕城后,才有了这个习惯。说是习惯,不过也是伪装。祖父偏爱司鸿名,也爱司鸿名那四岁的儿子。我无父母维护,便只能带上佛珠,时不时拨弄几下,装出一副良善模样。只有这样,才能在家中平静生活。”

细密的疼痛在戚芜胸口泛起,像是被幼猫未长成的小爪子挠,惹出绵密心疼和怜爱。那是戚芜不知道的岁月,只想想便知道很艰辛。她笑着打趣,想要分散他心中的伤怀:“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司家怀衍带佛珠装良善。”

“没那么夸张。外祖母和祖母都在,日子不算太难过,只是心中无法释怀罢了。”司怀衍看着眼前的佛像,“后来渐渐成了习惯。像是带上了面具,谁都知道司怀衍温和良善,我与司鸿名起无关大局的争端时,公司里叔叔伯伯们,倒是更偏向我。也算是得了些益处。”

“再后来呢?”戚芜好奇。

“再后来?”司怀衍思索片刻,像是在脑海中翻找,那些早就丢弃的记忆,“后来我羽翼渐丰,等司鸿名和司晋反应过来时,已然奈何不了我。惹人厌烦的脏事都有人替我做,倒是留下了我一身白衣。”

戚芜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有些不解:“那为什么不继续带下去呢?”

司怀衍拥着戚芜,向夜色中走去:“刚刚突然想起,十二岁的司怀衍,为了复仇,忍了十八年;三十岁的司怀衍,大局已定,或许也该做回自己了。”

……

夜风如丝,吹拂在身上泛着些许凉意。花园里大片的山茶花已凋谢了大半,地面铺着厚厚的花瓣,像一场华丽的谢幕。

戚芜小心翼翼抓着司怀衍的手,三分羞怯,四分欣喜。二人在院子里闲逛,随意聊着日常,和过往一样,又不太一样。

戚芜从来没谈过恋爱,唯一的那点恋爱秘籍,不是来自在法国时的室友,就是曲小意,再不然就是偶像剧和言情小说。

在法国的室友是个意大利人,她更喜欢在床上深入交流感情,并坚信这才是情侣间最好的交流方式,甚至有过先交流完,再判断这人适不适合继续约会的先例。她的经验不太适合戚芜。

曲小意是个渣男收割机,经常约会都是她买单,分手时前男友还要找她aa曾经付过的奶茶钱。戚芜不太想要这种让人乳腺不通畅的恋爱经验。

第五次路过戚芜院落的大门时,司怀衍停住脚步,松开一直交握着的手:“你该休息了。”

戚芜看了眼时间,已不知不觉过了十点。她心中生出些不舍,只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般快,但还是乖巧点点头:“那你也早些休息。”

正要离开时,她的胳膊被拉住,转身时唇上有吻落下,触感温软,是司怀衍。

他的声音比夜色温柔,带着如地心引力般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在她耳边轻声念着:“晚安。”

“晚安。”

这一夜,戚芜在床上碾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司怀衍。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司怀衍以男女朋友的关系相处,但她想,只要有司怀衍在,似乎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次日,戚芜意料之中起晚了,早饭都没吃,匆匆往车子上跑。司怀衍似乎也睡得不好,眼角眉梢都是疲惫。他在前厅等了些时间,看到戚芜走来,拎起一旁的纸袋子:“走吧,送你去上班。”

戚芜这辈子还没在司怀衍这受过这样的待遇,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你今日没事?不是要参加一个科技展览会吗?”

司怀衍纠正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我是为了来临城陪你,才接受了邀请。而且展览会在明日。”他递给戚芜一杯咖啡,“这次会多呆几天,下周是你父母的祭日,陪你一起去看看他们。”

戚芜怔住,喃喃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一转眼,父母和爷爷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他们走时,她还没过十五岁生日,而如今再过几个月,就要过二十六岁生日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已经投胎开始新的一生。

司怀衍陪戚芜走到车旁,刚准备替她拉开车门,被戚芜按住了手:“你回去休息吧,看你昨晚没睡好。”

“担心我?”他拨开她的手,打开车门,“我能陪你的时候不多,难得有时间有机会,总要多做一些。”

既如此,戚芜没再阻止,顺从地坐上车,情绪却有些低迷:“一大早就说这么扫兴的事。你回燕城后,又要很久见不到了。”

“即使同在燕城,也未必日日能见到。”司怀衍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纸袋子递给她,安抚了几句,“往后有时间,会经常飞过来看你的,你若没事,也可以回燕城。”

纸袋子里放着一个三明治和一个饭盒,冒着腾腾热气。戚芜拿出饭盒打开,里面躺着几只白白胖胖的生煎包,顶端零散点缀着几颗芝麻。

司怀衍轻咳了声,解释道:“阿姨给你带的,是早饭。”

戚芜在陈园住了几个月,偶尔也有起晚了的时候,陈园的人知道她不喜欢带饭,只会在她出门时递给她一杯温度正合适的豆浆或者牛奶,怎么会为她打包这么多吃食?

她不去揭穿,只笑道:“带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司怀衍回忆了一下她的饭量,似乎也觉得带得有些多。初时他只让阿姨准备了一个三明治,那是在燕城时戚芜早餐最经常吃的食物。后来想起戚芜在陈园这些日子,或许吃惯了这边的早点,又让阿姨备了一份生煎包。

“吃不完就丢掉。中午接你去吃饭?”

“行啊。”戚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吃过公司的食堂吗?”

司怀衍还真没吃过。在临城居住时,他的衣食住行都是陈园负责,中午会有人给他送饭。

戚芜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答案,兴致冲冲道:“你中午早些来,我带你去尝尝食堂。”

……

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耳机里的争论的声音还没停歇的意思。

司怀衍开了一上午的远程会议,此时已然不耐烦,冷声斥责:“还没有确认清楚的事,不要在会上讨论,浪费大家的时间。”

耳机里瞬间清静,没人再说话。

司怀衍惦记着和戚芜的约定,当机立断:“今天就到这里,散会吧。”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合上电脑,留下助理处理后续。恰在此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屏幕亮了起来,弹出新的信息。

是戚芜的信息:早晨走得急,有个u盘忘记拿了。中午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下呗~

司怀衍:在哪?

戚芜: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上面印着一只小恐龙。

司怀衍:ok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离开房间,穿越一整个花园,到达戚芜的地方。

上一次来戚芜的房间,还是在她离开陈园后。她的房间极为朴素,家具陈设和几年前区别不大,过去的几个月,她似乎没有增添很多新的物品。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她并没有将此处当作久居之地似的。

司怀衍根据她的描述,找到那个u盘,正准备离开时,一个撕掉标签的小药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小瓶子他曾经见过一次,是在栖梧山庄中时,那时戚芜说是维生素。当时的他没细想,此时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维生素何必撕掉标签呢?

司怀衍旋开瓶盖,瓶里的药所剩不多,像是经常服用。

手机再次弹出信息,还是戚芜的信息。

戚芜:找到了吗?

司怀衍:找到了,现在去找你。

戚芜:okk,我在楼下等你~

司怀衍将瓶子放回原处,离开了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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