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收尾时,又发生了些小插曲。
船上的两个歹人发现了警方逐渐逼近的船后,再次打开了戚芜的房门。
他们想着,无论如何,手中有个人质,也还能有些和对面谈判的可能。只是他们错估了警察的能力,法律的底线,和戚芜的勇气。
事后很久,戚芜回忆起那日之事,还是有些想不通,她也不知道当时的她,是怎么生出的胆量,又是怎么肾上腺素爆发,可以瞬间翻越那半人高的窗户,如同一根木棍一般,一头扎入水中。
落水时,戚芜难免有些慌张,呛了几口水。她的四肢被捆住,无法挣扎,只能尽可能调整气息闭气,少喝水,多坚持些时间,直到被人救上岸。
好在警方的船只离戚芜距离并不远,戚芜落水不久,便有救生员入水向她的方向游去,两三分钟便将她捞出水面,送到船上。
甲板上,众人围在她的身边,有警方帮她解绑,有医生来检查她的情况。戚芜仰面躺在甲板上,看着炫目的阳光,蔚蓝而宁静的天空,用力呼吸每一口氧气。
活着真好啊。
……
船只靠岸时,戚芜看到了早就等在岸边的陈园管家管卉和王伯。王伯看到她,泪眼婆娑,一个六十多岁的汉子,眼睛红得像兔子:“戚小姐,你可吓死我们了。唐坚给我们打电话时,我们都不敢相信,明明早晨才把你安安全全送到公司上班,一个小时之后就说你被绑架了……”
戚芜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
自陈老夫人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现在这种感受了。
远行时会有人挂念,晚归时会有人留灯。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司怀衍,也还有人真心实意为她的安全担忧,盼着她早些归家。
管卉有些无奈,安抚道:“王叔,戚小姐这身上湿漉漉的,再耽搁下去要着凉的。不如咱们先回家,回去后再聊?”
王伯胡乱擦了擦泪水,自责不已:“是我忘了……咱们先回家。”
不远处,那两个绑架她的人也已落网,戚芜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的长相,发现其中一人有些眼熟,竟然像在公司中见过。
那俩人没发现戚芜,还在挣扎着和警方辩解。
律师团队正站在另一侧和警方交涉,戚芜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其实是好奇的,很想知道作为受害者,此时此刻律师能帮她做些什么,但无奈于确实有些疲倦,整个人提不起精神,只能在管卉的搀扶下,恹恹地坐上车。
从郊区湿地到陈园足足有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车内早就准备好干净的衣服,戚芜换上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陈园的前院,戚芜揉了揉惺忪睡眼,刚准备下车,车门从外面被打开。
一张早晨才见过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其实戚芜不想哭的,这有什么好哭的?她除了受了点惊吓,呛了几口水外,没什么大碍,但看到司怀衍的那一刻,还是不自觉泪流满面。
就好像稚童摔倒时,若身旁是疼爱他的家人,无论痛不痛,必然要嚎上几嗓子似的,此刻的戚芜也是这般心情。
毕竟还是受了些委屈的,在疼爱她的人面前,还是想要发泄一下,顺便撒个娇,也算是情侣间的情趣。
司怀衍弯下腰,用指腹温柔逝去滑落的泪水,心疼不已:“我的错,明知道司鸿名最近不安分,还留你一人在临城。原谅我好不好?嗯?”
戚芜张开双手,抽泣着说:“抱我进去,我就原谅你。”
这有什么难的。
司怀衍拖住她的腿弯,刚准备抱起她,便注意到了戚芜两只手上的横七竖八的伤口,神色冷冽下来:“他们伤的?”
戚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两只手上丑陋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要将手藏起,但此刻整个人挂在司怀衍身上,双手无法动作,只能闷闷解释:“是我自己弄的。”
见司怀衍目光疑惑,戚芜只能将船上的事说给司怀衍听,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整张脸完全藏进他的怀中。
过往的相处中,她每次做了什么蠢事,司怀衍总会边帮她收拾烂摊子,边冷嘲热讽她几句。她以为这次也会如此,正垂着眼睫安静等着他的打趣,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温柔。
“那岁岁可真厉害,竟然能想到这种方法。”他顿了顿,搜刮着脑海中的形容词,又补了一句,“也很勇敢,比很多人都勇敢。”
“……”这人喝酒了吧?
戚芜腾出一只手,用手背碰了碰司怀衍的额头,嘟囔着:“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司怀衍被她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夸你几句罢了,这么不习惯?”
“你是不是出现了认知错误?把我当成你的女儿了?”
“你喜欢女儿?”
戚芜拍了拍司怀衍的胸口,表达着她的不满:“说正经的呢,别打岔。”
“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没有坐以待毙,没有听天由命。虽然过程不太聪明,但精神还是值得称赞的。”
听到“不太聪明”这几个字,戚芜总算松了口气,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眼角的泪意还未消散,睫毛上尚还挂着泪珠,戚芜兀自笑起来,认真总结:“下次我会想个更聪明的办法,争取不让自己受伤。”
“没有下次。”司怀衍轻声重复,给出了他的承诺,“不会再有下次了。”
从陈园大门到戚芜的住处,有几百米的距离,要走个五六分钟。戚芜让司怀衍抱着她走本是撒娇,并没想真的累到他。中途她挣扎着想要下地,却遭到了拒绝。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心,安抚道:“二十岁的我能背着你,冒雨走一个小时下山,难道三十岁的我,抱你走个几百米就会累吗?”
戚芜笑嘻嘻地打趣:“那可说不好,毕竟也上了年纪。”
司怀衍没说话,只身体力行表示着他并没上年纪。他的两只胳膊稳稳的托着她,如抱着珍宝一般,不敢有丝毫疏忽。
船舱里的画面在戚芜的脑海中闪现,她想起了那两个人最后的对话。她急急忙忙将她所听到的尽可能复述出来,有关于二十年前的事,还有她对司鸿名和他父母之死的一些猜测。
末了,她有些惋惜:“抱歉,没问到更多的信息……我想问来着,但怕激怒那两人,或者让他们发现我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信息,直接杀人灭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司怀衍柔声安抚,“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活着,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处理,唯独你的生命,如果出现意外……”他晃了晃头,似是要驱散这可怕的想法,“你若出现意外,就算把那两人千刀万剐,也无法弥补。”
司怀衍抱着戚芜,穿过院子,到了室内。
浴室的浴缸里已经准备好热水,司怀衍将戚芜带到浴室,放到大理石台面上,弯腰试了试水温。
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泡个澡,去去寒气,不要生病。”
戚芜点头,正准备脱衣服,见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试探道:“我自己可以,要不你先出去?”
司怀衍垂眸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担忧全写在脸上。
“你自己能行吗?”
戚芜挑眉,反应极快:“你要帮我?”
她这副女流氓的样子落在司怀衍的眼中,倒是安心了几分。
还能开玩笑,表示伤得不重。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司怀衍离开浴室,关好门,只留下戚芜一个人。
门被关好的瞬间,戚芜再也无法控制表情,用力咬着下嘴唇,忍着手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瓷片只划破了皮肤表层,每个伤口都很浅,上岸时已有医生简单上过药。只是手上再浅的伤口,还没结痂前,都会痛疼难忍,碰到水更甚,何况还要触碰沐浴液,洗发水……
她沮丧不已,看着浴缸里的水波纹,默默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想出了一个新主意,高兴地打开浴室的门。
在不远处等着的司怀衍听到声响,抬眼看向衣衫整齐的戚芜。
“你能帮我洗头吗?”
……
热气在浴室里蒸腾,镜子被水汽模糊,只能隐约看清人影。
浴缸旁边架起了一架躺椅,戚芜仰面躺着,目不转睛看着一旁认真专注的司怀衍。
这是他第一次帮他人洗头,动作生疏但温柔。修长的手指穿过打湿的长发,细细涂抹上泡沫,仔细揉搓。
密闭的室内温度有些高,他的额角有汗珠浮现。戚芜看着细密的水珠,像是发现了好玩的新大陆,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
她的动作有些痒,司怀衍刮了下她的鼻尖,挂上一小团泡沫:“老实点,别乱动。”
戚芜用手背擦了鼻子,泡沫沾到伤口上,倒吸一口冷气。
“……”司怀衍无奈,捉住她的手,用清水轻轻冲洗,“自讨苦吃。”
“明明是苦中作乐。”戚芜嘟囔着反驳。
这头发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才洗好,头发被包裹起来的瞬间,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戚芜晃着脑袋,缓解脖颈处的酸胀,默默感叹:“我再坚持个两天,下次洗头就能自己洗了。”
司怀衍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渍,看着戚芜,挑了挑眉毛,语气变得暧昧起来:“需要帮你洗澡吗?”
戚芜的脸颊上有红晕浮现,急急忙忙将司怀衍向门外推去:“可以的,这比洗头发简单。”
“我不介意帮忙。”
“……我介意!”
司怀衍本就是随口打趣,并没真想做什么,顺着她的力道离开浴室。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什么,对戚芜说道:“晚些时候需要带你去警局做个笔录……不想去没关系,我让律师去处理。”
戚芜晃了下神,缓缓摇头:“没关系的,我可以去……事情总要有个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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