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你口气倒是不小。”方兴艾被这句话逗笑，脱口而出地反问了一句。
“对，所有。”
女生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曝在灯照下，方兴艾看着那张脸的主人点了点头，心情没来由地由阴转晴，于是彻底转过了身，而这一次，她很轻易地就把手腕挣脱了。
“嗯……”她一边玩味地看着李择研，一边围着李择研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个彻底。
“你看起来太弱了，以后跟我出去有点杀我的威风啊”，说毕，方兴艾停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择研。
而李择研看着女孩眼尾染笑的神情，心里的把握稍稍多了一点，在听到她的话后，略微侧了身子，抬手指向下面的田径场，说道：“我可以跑二十圈。”
“四十圈。”
“没问题。”
“不许停。”
“不停。”
女孩眼睛里终于浮现了一丝李择研想要的情绪，于是她再一次笑了，那笑笑意坦然，有如被晚风吹淡的昙花香。
“好啊，我就在这看着你。”方兴艾说着，把已经挂上肩膀的书包重新扔在了座椅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手撑着靠背，似乎很感兴趣又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地抬头看李择研。
明明是低位，看人却是居高临下的。
李择研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也已经把自己的书包从肩上取了下来，并放在了方兴艾的身边。
虽然她平时没有运动和健身的习惯，但既然这个提议是她提出来的，那么就是跑到昏厥，她也会践诺。
对李择研而言，在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六十的事情可以用努力做到，百分之三十的事情可以用意志求全，至于剩余的百分之十，她不去争，但既然她现在在做，那就证明她势在必得。
方兴艾看着李择研步伐平稳的拐下了观众台，又在过了一小会儿后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了正对着自己的跑道上，于是支起手臂，稍稍提了兴致，歪头看着。
只不过过了几分钟以后，方兴艾的兴致就又消失了。
她向来懒，所以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起伏，时间一久，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更何况对她而言，今天的“惊喜”已经够多了，所以确实没必要再浪费什么时间去看一场注定枯燥的表演。
她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啊，凡事意兴阑珊，但却因为又有着肆意而为的底气，所以即便等她跑完了发现她不在，那又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开玩笑呢，好歹都是成年人。
刚好，也起风了，方兴艾抻了抻有些发皱的衣摆，起身捞起书包，往观众台另一侧的楼梯走去。
……
其实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李择研就已经开始双腿不听使唤了；跑到第十二圈的时候，几乎要比一旁散步经过的人都要慢了；跑到第十八圈的时候，她开始肚子疼了；跑到第二十六圈的时候，她感觉好一点了，但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现在停下，那么就有可能会立刻昏过去；跑到第三十圈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虽然跑道上的人已经走了很多，但剩余几个零散的人却好像有瞬移的超能力一样，她一个不小心，就会和人撞上；跑到第三十九圈的时候，她摔倒了，等爬起来想要接着跑的时候，又摔倒了……
不知道后来又摔了几跤，但总之，李择研倒在草坪上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是跑完了的。
李择研还记得是，胸腔被火烧一样的疼和大腿小腿被截肢一样地失去知觉。
她短暂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是凌晨零点十二分了，除去她睡的那一会儿，她大概跑了三个多小时。
好久没有这种灵魂审视肉.体的感觉了，李择研擦了一把渗入眼角的汗珠，尽力撑起身子，往观众台的方向看去。
果然，是没有人的。
好在这也不算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李择研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会儿，直到感觉自己有力气站起来了，才拍拍身上的草屑，一摇一晃、一深一浅地去拿自己的包了。
第二天，瞪着眼睛散尽了起床气的方兴艾终于沉着脸，扯过了挂在墙上的衣服。
而后，如果不是她下楼后经过楼梯的拐角看到了等在楼下的李择研，那么她几乎就把昨天的事给忘了。
不过她记性还算可以，只要她不想忘，那就总还是能回忆起来的，至于昨天么……
“呦，还能起得来？”方兴艾站在揽芷门口的屋檐下，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雨的疏密。
“还行。”李择研看到人出来了，于是直起靠在墙上的身子，打开了手里的伞。
“走吧。”李择研接着说。
顺便地，她还把手里撑的伞移到了方兴艾的头顶。
方兴艾下意识抬了头，收回了自己落在雨幕里的指尖。
看样子是把纯黑的伞，不大。
方兴艾嗤笑了一下，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个习惯，但落在李择研的耳朵里，却又成了新鲜的写作素材。
没说什么话，方兴艾直接走下了门口的两截阶梯，李择研随即跟上。
可是或许是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下台阶的时候李择研双膝不受控制地一软，差点就要摔个结实，好在最后稳住了，才没有当着那位好不容才结识的大小姐的面出丑。
只不过方兴艾还是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看到了发生的事，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大发善心，她只是唇角勾着，笑咪咪地打量了李择研两眼，没说什么嘲笑的话。
李择研倒不怕尴尬，很快整理了心情，坦然自若地站直了后重新走回到方兴艾的身边，把伞再次举至她的头顶。
而方兴艾，则饶有兴致地看着面不改色的李择研，开口道：“算了，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然后她拿下身后的包，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伞。
李择研看着方兴艾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视线却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那柄伞上。
烟熏青勾勒出折伞的伞线边，青矶绿的伞面星星点点落着几抹溶月灰的花，墨色的伞骨、暖白玉的柄，通通都由她掌心的着力点所撑起。
李择研站在原地，看着那柄渐渐远去的伞，想着，大小姐的审美真的不错。
我想起来我上一章想说什么了，我想说的是：
啊对对对，做朋友，做到床上那种的朋友。
（捂眼.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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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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