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两个字被他特意加重。
车子停在路旁,栾丞伸出一只手,捏住孟玟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动作不复温柔,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一双微微湿润的小鹿眼望向他。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孟玟的唇还是微抿着。
就像是一棵历经踩踏的小草,反复被摧残,却总能在次日再爬起来。
一声被拉长的叹息响起,栾丞语气再次温和下来,声音轻柔道:“刚刚是我的错,因为你正在经历网暴,对吗?小玟爱学习。”
孟玟连难过都顾不上了,卡壳道:“你……你怎么知道我……”
栾丞放开她,骨节分明的手覆到她头上,轻轻地安抚,说:“你是要从小矮子变成小傻子吗?我上次把手机给你,以为你会发现,我就是那个私信你聊天的人。”
顿了顿,他话锋又一转:“还是说私信你聊天的人太多了,不记得我了?”
聊天的人太多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莫名有种酸酸的味道?
孟玟也逐渐放松警惕,说:“可是你怎么认出来,我就是小玟爱学习的?”
栾丞轻笑:“你和视频里的女生衣服都一模一样,措辞、口头禅都没变,虽然声音变了,但是在网络上,用变声器很容易能做到这点。”
孟玟悄悄抬眼观察他,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失落的表情,然后才开口:“不,我是个小倒霉蛋子,黑子们统统都吻上来了。”
脑海中灵光乍现,一个念头如同利剑劈开笼罩的阴霾,让光亮透出来,思路顿时清晰起来。
所以,先前在微信上,栾丞说想让她彻底开心一下,就是因为网暴这件事情?
“其实我之前就想和你说了,但是你今天一整天玩得都很开心,所以就没提。”栾丞适时开口,“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和平常一样生活,我帮你摆平。”
孟玟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想要怎么做?”
栾丞说:“搜集证据,告他们,我们公司的法务不是闲着没事做的,对于你这种案子还是可以接的。”
“那我出费用吧。”
栾丞摇头:“律师团的费用每年都直接从公司的账上出,否则容易乱,没关系,等到年底多出点钱就好,你要是问具体的数目,一来他们可能不接,二来也难算,太麻烦。”
这是不用她花钱的意思?
孟玟刚想拒绝,触及到栾丞的目光时,又闭上了嘴,良久,才道:“谢谢,我自己也会多收集一些证据的,还有,这顿韩餐我请客,总不能我什么都不做,否则,我就和你绝交!”
她的回答明显取悦到了栾丞,他大力地揉了下她的脑袋。
事情商量妥当,孟玟稍稍重振精神,想要和栾丞去吃韩餐,却见栾丞迟迟没有动作,反倒是一直盯着她看。
深邃的眉眼,氤氲缠绻,视线措不及防地撞上,孟玟愣住。
“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再谈谈情绪上吧,这么被一直冤枉着、辱骂着,很委屈的吧,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被说得那么难听。”
他的语气尽量放轻,似乎是担心吓到孟玟。
十分钟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没错,我说什么他们都觉得我在狡辩,我说出一句话,他们会把这句话拆分,解读成千种意思,转过来攻击我,还会说我玻璃心,就老实待在家里,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还上什么网,当什么公众人物,所以我只能沉默,可我也是人,我的心里也会难过。”
“网暴一旦有了开头,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无数质疑的声音,简直比蟑螂繁殖还要快!”
“就因为我和小林爱学习讲解了同一部作品,所以,我就被认为是在抄袭,可是文学作品的解读,本来就会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录制的方式命名完全不同。”
“外行人说我发音上有错误,内行人从我的发音上找不到错处,就开始说我装。他们明明不认识我,却通过口耳相传知道我品质不好,他们明明没有见过我,却知道我是个丑八怪,我有手有嘴,竟无从辩解!”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妖婆,走的是科学社会主义,不然,他们走在路上摔了一跤,都要说是我咒的。”
“而且,别在现实生活里叫我网名,太尴尬了!”
当你觉得自己快要死于恶意、绝望时,你还没有经历过的一切未知都会加入这个无穷无尽的悲伤堆积中。
明媚张扬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郁、破碎的美。
栾丞的表情逐渐凝固,变得很冷,张开双臂:“要抱抱吗?”
软香入怀,这个拥抱好像并不单纯是朋友间互相安慰的举动,带着缠绵、柔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安全感。
孟玟听到栾丞在她耳边说:“你说的可怜兮兮的,我心脏也跟着难受。”
等到两个人情绪都平复下来,他们再次出发去韩餐馆,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和网暴相关的事情。
对于送孟玟回学校这件事,栾丞已经轻车熟路,两个人在宿舍楼下互相告别。
中非合作论坛的举办时间是在这周末,接下来的几天,孟玟再也没有打开过视频软件,也没有理会网上的风言风语,专心准备这次的陪同任务。
在陪同的前一天晚上,栾丞又发微信,叮嘱了她几句。
在相对正规的场合中,法国人的发音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在私下的交谈里,语言会变得更加口语化,更糟糕的是,他们会说一些方言,这对于译者来说,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好在事栾丞实现已经提醒过孟玟,她心里早有准备,就这样穿梭在人群中,陪着中外工作人员和企业家展开交流沟通,促进贸易往来。
在她陪着的外国友人说出一句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笑话时,孟玟将这个笑话转述出来,并且贴心地提醒对方:“这是个当地的笑话。”
后来,孟文被邀请上台进行翻译,她乖巧地坐在主持人身后,台下有拿着相机的媒体,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孟玟向台下瞥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每一张脸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几乎看不清,她分心想到,在舞台上的明星或许也是这个感受。
此次论坛完美落幕,孟玟也可以稍稍放松下来。
下一节的翻译课是在周一。
孟玟早晨起床,觉得脑袋有些沉,喉咙痒痒的,十一月初的气温已经降下来,空气里带着寒意。
她给自己冲泡了杯板蓝根,喝掉后,感觉好了些,才出发去上课。
太阳在早晨七点半多的时候露脸,紧接着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雾气打湿草丛。
孟玟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困意并未消散,急需一杯咖啡提神,心里抱怨:这路怎么这么远。
走到一处拐角,她忽然听到角落里有“沙沙”的声音,动静不大,但是在这个静谧的早上格外明显。
孟玟有些好奇地微蹲朝那边探头望,就见两个浑圆的黄色屁股瓣,一晃一晃的。
一条小黄狗正趴在花坛里,借着草木的遮掩,它嘴里叼着根骨头,两只前爪飞快地刨坑,泥点子溅得四处都是,尾巴左右抡着。
孟玟趁它不注意,观察了一会,等到它把骨头全部埋好,将土填平,一转头,一人一狗措不及防对视上了。
小黄狗显然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又转过身体哼哧哼哧地想要把骨头挖出来。
藏的食物被发现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孟玟忍不住笑出声,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黄狗好不容易把沾了泥土的骨头叼出来,头也不回地就跑,孟玟悄悄尾随在它身后。
它跑了一小会,其实也就是换了一条小巷而已,自以为甩掉孟玟,于是又开始拼命地挖坑,等到埋好了,又和孟玟的一双大眼睛对视上了,只觉得天都塌了。
小黄狗哼唧了几声,一屁股坐到坑上,用尾巴不停地扫土,试图掩盖证据,狗脸上写满了心虚。
孟玟从书包里拿出根鱼肠,拆开包装。
小黄狗在孟玟拿出鱼肠的时候,鼻翼飞快地翕动,耳朵“噌”地立起,但是仍然沉着气,守护着自己的骨头。
直到孟玟蹲下,笑得眉眼弯弯,将手里的肠递出去,小黄狗才“嘤”了一声,晃着尾巴,迈开四条小短腿飞奔而来。
等到把手里的肠都吃完,孟玟拍拍手,把外包装扔到垃圾桶,时间不早了,她该去上课了。
孟玟走了几步路后,发现小黄狗一直跟在她身后,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她放软了声音:“小狗?”
小黄狗开心地蹦了一下。
她换了个称呼:“修狗?”
小黄狗又开心地蹦了一下。
孟玟依旧夹着嗓子欢快地喊:“小傻狗?”
小黄狗还是很给面子。
它听不懂人话,只能通过语调判断孟玟很喜欢它,毛发梳理得很干净,应该是家养的小狗,一直到机构的门口,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由于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等到孟玟进教室的时候,其他学生基本都到齐了。
栾丞站在前面,收拾桌面的东西,抬眼看到孟玟,两个人皆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栾丞似乎特别疲惫,虽然课程内容的质量不变,但在他低头的瞬间,孟玟察觉到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下课后,孟玟去到茶水间。
茶水间的空间闭塞,只有一台茶水机,仅仅三个人站进去就会显得拥挤。
栾丞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马克杯抵到出水口处,指尖在被子上轻点,滚烫的水柱“哗”地冲进杯子里,把深褐色的咖啡粉冲开。
孟玟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学长。”
栾丞被她突然的开口吓到了,手上一抖,几滴热水溅到皮肤上,发出“嘶”的一声。
孟玟目光凝住,他白皙的手背被烫出几个小红点,她忍住上前查看的冲动,有些担忧地说:“对不起,你手没事吧?要不要擦点药。”
栾丞转过头,灯光昏黄,照得他的脸色更加憔悴,安抚地说:“没事,是我走神了。”
孟玟走进来,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
察觉到她的担忧,栾丞的嘴角上扬,原本灰败的脸上重新绽放出流光溢彩。
小黄狗:我是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无聊,家人们谁懂啊。
孟玟:嘻嘻。
栾丞(坐在教室等待):什么时候来上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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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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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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