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州在季延这番话下愣住了,那张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志得意满游刃有余的表情,而今也会流露出一瞬地慌乱。
又在没多久后,渐渐恢复了原有的伪装。
“什么器材室?”
季延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吃饭。”
沈鹤州夹起一块烧乳鸽咬了一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回想起沈覃辛扑在自己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画面。
那个时候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他还跑去老师办公室帮沈覃辛说情。
虽然并没有改变对沈覃辛的定罪,可在那个蠢弟弟眼里,他一直都是最好的哥哥……
沈鹤州摸了摸下巴,回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荒唐的事,又为什么构陷沈覃辛。
哦,是因为沈覃辛掉到游泳池后,沈诚辉罚他在外面跪了四个小时,他有些气不过。
哪怕他的确站在二楼的窗子前,边喝着牛奶,边看着沈覃辛扑腾挣扎。
可这怎么不是沈覃辛活该呢。
他该替那对狗男女受的。
系统飞在一旁,忍不住深深看了沈鹤州一眼。
“宿主,你恨的是沈诚辉和陈淑,为什么偏偏要跟沈覃辛过不去。”
沈鹤州单手托着下巴,心道:因为这样他们才会痛。
“沈覃辛是真的把你当做哥哥,他会不会太无辜了点。”
-既得利益者,哪里无辜。
“后面上来的这几个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季延问。
季延的声音,打断了沈鹤州和系统的谈话,沈鹤州浅笑道:“为什么这样问?”
季延道:“看你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鹤州喝了一口羹汤后,才低声道:“那天器材室你看见了?”
季延沉默了两三秒后,微微点头。
“没想到还会有目击证人。”沈鹤州笑了起来,不同于平时,那双会勾人的桃花眼,而今带着冷漠与疏离,就好像这才应该是他沈鹤州该有的模样。
季延道:“目击证人吗?难道不是旁观者。”
沈鹤州浅笑:“倒叫小季总这么久了都念念不忘。”
“因为那时的沈鹤州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只有我看见了。”
沈鹤州怔愣了几秒后,掩面大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那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演得很完美,一个好儿子,好哥哥,温柔又有风度的学长,成绩优异品德高尚的优等生。
演得季临陷入了这个假象中,自以为是地去眷恋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
笑声一直没有停止过,直到沈鹤州缓不过气来,他才伏在桌面上,渐渐没了声音。
空洞的双眼望向桌底。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双眼所看到的只有能将人一点点吞噬的黑。
沈鹤州低声问,因为头还埋在臂弯里,听起来声音闷闷地:“那个沈鹤州有什么好的?”
季延道:“哪里都好。”
“……谁会喜欢故事里的坏人。”
“那谁规定你就是坏人的?”
沈鹤州抬起头看向季延:“你把我做过的事拿出去问问,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可我不觉得。”
沈鹤州思索了片刻,坐直了身子,单手托腮,眼神直视着季延的位置:“如果我害的人是你,你也会这样认为吗?”
“我甘之如饴。”
沈鹤州看着季延,忍不住再度去回想那通海啸前的电话。
如果没有那场海啸,他往后的人生顺风顺水,会在某一天想知道季延是怎么死的吗?
又或者季延在死的时候,有没有对喜欢过这么一个人而感到绝望……
脑海里出现这些的时候,连沈鹤州自己都愣住了,他揉了揉眼角,心道:最近是真的累了。
却没有发现,说完这句话的季延比他还显得不安。
这句话无疑是将他的喜欢,直白地捧到了这个人跟前。
心中几种情绪交杂,又怕自己的出生会惹来沈鹤州的反感,又期待着能从沈鹤州口中得到想要的回应。
对季延来说哪怕在季家和季昆泰父子俩针锋相对,也没有过这样的慌乱情绪。
“后面这几道菜不合你们的胃口吗?”
主厨看着桌上的菜品没怎么动来到两人桌前询问。
两人回过神来,目光对到了一处。
季延却有些心虚地回避开了沈鹤州的眼神。
沈鹤州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之前都觉得季延性格清冷,不易接近,现在起渐渐品到了那张冷脸下的慌乱无措。
沈鹤州:“刚和季总谈工作的事有些入神。”
“哪有在饭桌上谈工作的,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品尝美食都不专心,下次还是别预约我这。”
这两人迟到,又不好好吃饭,让主厨脸色一黑,闷着头就转入了厨房里。
沈鹤州压低了声音,学着刚刚厨师的语调道:“小季总,听见了没?哪有在饭桌上谈工作的。”
季延知道沈鹤州这句话是在点自己,耳朵尖都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季延的窘迫,沈鹤州一边品着桌上的美味,一边给季延那边递台阶:“好像除了工作外,你和我之间能聊的事情很少。”
季延也觉得自己有些枯燥,他轻咳了两声找了一个合适的话题开口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喜欢这家餐厅吗?”
沈鹤州环顾了一圈四周,不可否认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菜色,他都觉得还不错,只是……
“我俩把厨子惹急了,以后怕是来不了了。”
季延:“所以你是喜欢这里的。”
沈鹤州:“喜欢。”
话音刚落,季延就从餐桌上腾地站起身来,眼看着正要朝着后厨的方向走,沈鹤州赶忙起身把人给拉了回来。
“你要去干什么?”
“和他谈谈。”
面对季延那张冷冰冰的脸,沈鹤州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季总,人家现在只是不欢迎我们再来,你这一去,主厨可能就要提着菜刀把我们撵出去了。”
季延紧起眉心,没有说话,但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在你眼里,我情商有那么低吗?
“先吃饭,这家餐厅那么难约,等再过一年,主厨说不准都不记得我们了。”
沈鹤州边说边推着季延的肩膀往回走。
桌上的菜确实都不热了,烧乳鸽的皮没有刚端上来时那么脆,但香味还在。
一顿饭吃完,和星级餐厅的西餐比起,这味道反而更值得人回味。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司机已经被季延叫回去了,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回沈家,还是去上次那个小区?”
沈鹤州疲惫地靠着身后的椅背:“不想回沈家,上次那间屋子已经脱手了,算时间买家怕都拎包入住了。”
“卖了?”
“留在手上做什么,我又不喜欢附近的环境。”
季延无声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反倒是把话说破后的沈鹤州已经不想在季延面前装下去了。
人活在世,在每一个人面前都得演,都得装,每一天都活得不自在。
季延自然说自己能接受、喜欢他这样,他干脆就把真正的沈鹤州扒光了,放到季延的面前。
然后等着这个人害怕退缩,和他那个侄儿一样,指着他谩骂着恶毒的时候。
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
看吧!季延也一样,所以上辈子你的漠然是对的。
所以现在的他懒洋洋地看向季延的方向:“季临本身的价值,已经不值得我花费太多精力在里面,房子卖了,等他问起来的时候,我还能说一想到那间屋子,就想到他和沈覃辛的事情,到时候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负罪感,觉得是他毁掉了属于我们的小家。”
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就像是他卖房子时,眼中没有任何的留恋。
与此同时,他也在等着季延问起关于那套房子的事情‘你会不会舍不得……’‘就不留念吗?’
季延道:“那去我家可以吗?”
这些季延都没问,眼里甚至都没有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沈鹤州盯着季延的侧脸,弯起唇角道:“好啊。”
季延的家。
上辈子从没有去过。
当跟着季延到楼上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阔又冰冷的大平层,除了日常需要的家电外,黑白灰的配色,让人像是走进了古老的电视机里。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大概是季延身体的缘故,屋子里经常会有保洁阿姨来清扫灰尘。
沈鹤州刚在沙发坐下,季延就从房间里找出一套未开封的睡衣递到了他面前。
“侧卧往这边过去就是,里面有卫生间,浴缸每周阿姨都会打扫干净。”
“浴缸?”
季延道;“以前你说,你的家里一定要有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等忙了一天后,躺在里面会很舒服。”
沈鹤州愣住了,他看着季延脑海里搜索着这段荒谬的记忆,却查不到来源。
面对他眼中的茫然,季延只是笑了笑:“学生时代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
“学生时代?我和小季总在一个班吗?”
季延在这个疑问下突然僵住了。
当年花钱买沈鹤州消息,藏着沈鹤州遗漏的笔、橡皮擦,在他的小窝里很早就留存了有关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这些隐秘又过界的喜欢,看上去十分疯狂。
“季延?”
季延垂下眼帘,低声道:“偶然听见。”
“……我平常说话有那么大声?”
“洗完澡,记得吹干头发再睡。”
季延说完把睡衣塞到了沈鹤州的怀里后,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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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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