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宴前

一个瞧着三十来岁,容貌端秀的女子开口说道:“这山鸡呀,即便飞上枝头,那也变不成凤凰,倒是忘了自己的本色。一到世家大族就高贵起来了。我也曾怀过十个月的胎,生下了二娘子。可给夫人请安,那是一日也不曾落下。”

侍女应诺,一刻不停地退了出去。屋内的几房姬妾,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起了何氏骄横跋扈,恃宠而骄的罪行,还不忘奉承崔氏几句。

“好了,都停下吧。”崔氏拍了拍桌,“你们爷现在就喜欢这样泼辣的,他愿意宠着,我有什么法子?”

众人唯唯应是,心里却在暗骂着。谁信她没法子?除了生育二娘子的李氏是老夫人送二爷的,其他几位大多也是其他世家的嫡女,虽比不上王家的繁盛,谁刚进门的时候没点野心?可都被这崔氏的手段治得服服帖帖,明对上她,准没好果子吃。

“不说这些,今儿几位姑娘都在,两位表姑娘也恰好都来了”崔氏说着,一手拉过谢姮,另一手朝着一个女郎挥了挥,“那可得认识一下”。

谢姮抬眼望去,是一个头戴簪花,瞧着颇有几分拘谨的女郎。“姮娘,这是你聘婷姨母的女儿,苏月颜,你姨母比你母亲小两岁,是个苦命人,生完孩子便去了。就留下这么个女儿,父亲又另娶了,也是个可怜孩子。”说着,便让王玉鸾带着两位表姐及庶姐妹出去转转,不用在这里陪她了。

王玉鸾在旁边撇撇嘴,不过是个庶姨母的女儿罢了,凭什么要她称呼表姐,虽然和姮表姐长得有点相似,但气质可真是天差地别,模样瞧着真是小家子气的。可她不敢反驳自家母亲的话,挽着谢姮的手,招呼着女郎们随她出去。

二人谈笑着,走过了庭院的长廊。王玉鸾并不耐烦和这些庶出的姐妹周旋,与她们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各自散去了。

正好雨也停了,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倾泻下来。王玉鸾便邀请谢姮和苏月颜到她院中做客。

“玉鸾,我一进你这院子,便觉得比别处清凉许多”,谢姮笑着说道。王玉鸾不无得意地说“那是因为我院子后面有汪泉水呢,这是母亲当初特意替我挑的院子。”

谢姮见苏月颜一直不说话,只微低着头。未免她过于不自在,便看向她,眼里稍稍显露出一点亲近:“这虽是我与月颜第一次见面,倒觉得如遇故人,喜不自胜。”

苏月颜朱唇一启,柔软的苏州音婉转地倾泻而出:“承蒙姐姐抬爱,月颜亦是如此,瞧着姐姐十分亲近。”

谢姮笑了:“听你的口音,应当是三吴人氏?”“正是,家父在吴兴做官,我从小就在吴兴长大。”苏月颜回道

“那可是个好地方,钱塘自古以来就很繁华。”谢姮正与苏月颜说着书上看来的钱塘的风土人情,便被王玉鸾娇声打断,她靠近谢姮,带着一丝抱怨的意味:“表姐,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随我来,我给你看看我最近新得的浣花锦,做什么款式的衣服合适!”

“好好,我来替你看”,谢姮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匹布料,然后抬头对王玉鸾说道:“蜀锦可是难得,这布料纹样看着甚是华丽,可以做成绛纱复裙或者丹碧纱纹双裙。”

“可是表姐,我好想要一件广袖留仙裙啊。你看合适吗?”王玉鸾眼中含着期待地问道。

“留仙裙本身的式样便华丽无比了,再选这样的布料制作,难免显得过于繁复,可以选一些偏向纯色,图样少些的布料”,谢姮耐心地解释道。

王玉鸾又缠着谢姮问了些问题,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这么多新奇的想法,关于衣服的搭配,全于当下世族中的所欣赏的高雅品味背道而驰。

好不容易摆脱王玉鸾的纠缠,已经接近晌午了。谢姮正要告辞,却被王玉鸾拉着不让走:“表姐,留下来陪我用膳吧。”

谢姮只好答应下来,并且望向了苏月颜。王玉鸾才惊觉苏月颜也在这里,便也顺道留她一起了。

午膳过后,三人便各自打算去午憩了。回到了院里,苏月颜的侍女松枝才忿忿不平地说道:“王三娘也太过分了,全程把娘子你晾在一边,只和谢娘子说话。”

苏月颜听此,眼中浮现出嘲讽和凄楚,冷冷一笑:“她本就把我当作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又怎会愿意同我讲话。像二夫人说的那样,要怪就怪,我母亲是个苦命人,不能托生到嫡母肚子里去,连我也被人轻贱。要是能选,谁不愿意像她们一样呢?”说着说着,流下了一滴眼泪,她抬手擦干净,又笑起来:“但日子还长呢,谁能保证她们以后就一定比我过得好。”

松枝也听得连连点头:“也就王大娘子待娘子好了,前儿还特意派人来问候呢。”

“她好?你觉得她是个好的?那昨日的诗会为何只邀谢姮不邀我?单单只忘了我?她和王玉鸾一样瞧不起我,只不过更会装罢了!”

比起王玉鸾,苏月颜对王春郦的怨恨更深。她是不想被人瞧不起,但她更不愿被人假惺惺地怜悯,就像一个乞丐被赏了碗饭吃一样。她苏月颜不要这般高高在上的施舍。

再说蘅芜院内,谢姮斜躺在美人塌上,阖上了眼,却怎么也没有睡意。她有着许多心事,可说给别人听,定会被认为是庸人自扰罢了。

而且,她也想家了。在她短暂的十六岁的人生中,从未离开过父母如此长的时间。终于,她从榻上坐了起来,吩咐秋鹭磨墨,她要写封家书。

而此时的建康,谢府主院,谢夫人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娇艳欲滴盛开着的月季,却再不见往日的喜爱。她秀眉颦蹙,露出烦恼的神色。

再过几个时辰,她便要入皇宫去参加为镇南王魏宴安举办的庆功宴了。可是这些时日过去,皇帝到底打消了这桩婚事的念头没有,这是谁也不知道的。要是他真的在宴会上提了,那能推拒得了吗?便是想着退据陈郡也是难了。

本来是早就可以迁居的,只是那些顽固的宗族族老怎么也不同意,好不容易说服他们答应了,这时间又给耽搁了。

更可恨的是那崔家,不知道是在哪听来的风头,前两日竟上门来把婚事退了。嘴上说的倒是好听,什么他家郎君配不上谢家的女郎,当谁不知道他心底那点盘算。无非是觉得水太浑了,怕搅不动,想明哲保身就是了。

而另一边,此时的镇南王府,魏思正在给魏宴安汇报自己打探来的消息,想到接下来要讲的消息,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们在宫中的内线费了不少周折才打听到,皇帝似乎有意给主上赐婚,是谢家的女儿。”

说完,魏思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强忍笑意:“我们还打听到,谢家娘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连夜赶去了琅琊王家。”

听闻此言,坐在主位只顾擦拭佩剑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微挑俊眉:“跑什么?我很可怕吗?还是她认为,我要是同意,她跑得掉?”

“噗”这下就连魏宣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便感觉到了一股颇具威慑力的视线在他身上巡视,最后落在了臀部,他再也扛不住压力,义愤填膺地说道:“这可真是太过分了,没有我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抵御外敌,他们还能在建康醉生梦死地行乐?还敢瞧不上我们,我这就去给谢家一点教训看看。“说着撸起袖子便想往外跑。

“滚回来”魏宴安低沉的声音传来,“在你去给谢家一点教训之前,先把你欠的五十军棍领了”,接着就把佩剑在腰间挂好,越过魏宣,大踏步出门去了。

“啊!”魏宣痛苦地哀嚎出声,望着魏晏安远去的背影,突然给了自己一嘴巴,“我这张嘴啊,咋就管不住地笑出声了。主上明明不打算计较我那次犯的错的。啊啊啊!”

叫着叫着,声音便停住了,转而看向魏思,满脸不解地样子:“啧,你说我们主公多俊啊,百年都难得有这么一个。幽州哪个女郎不喜欢主上啊,咋谢家那小娘子还嫌弃上了呢。”

“主上这叫玉质金相,百世无匹。没事就多看点书,免得需要拍马屁的时候,肚里没货,”魏思满脸嫌弃地摇着自己的扇子,又接着说道:“而且这里是建康,不是幽州啊。女郎们都喜欢芝兰玉树的郎君,咱主上这款可不吃香。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领你的罚去吧。”拍了拍魏宣的肩,去安排进宫的事宜去了。

“去你娘的!那种小白脸有啥好喜欢的,老子一只手就能撂到十个。”魏宣说着,还拿起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看着魏思的背影举了举拳头“还有你,越看越像这些伪君子的模样了,德行!”最后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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