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妈想要让两边的物资以成规模的方式流通,只有流通起来,对面世界里村民创造的价值才能产生真正改善他们生活的作用,而不仅仅靠我们施舍。
可是真的太难了。
泥腿子们连字都不识,基础的道德、礼义廉耻对他们来说是天方夜谭,他们在我绝对暴力的统治之下维持着现在看似稳定的生活,这种生活会随着人口的增加而产生扭曲和变化,最终祸患四起,分崩离析。
“或许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我这么跟我妈说的时候我妈很无奈,她不想同意我的观点,但又不得不承认改造上河村下一代的思想要比改变现在村民的可行性高很多很多。
上河村这一代的泥腿子们很难学会识字了,改变他们的观念也是千难万难,村里最有出息的摄影师日夜苦练几个月也只是勉强学会了一些数字,握笔书写汉字只能照抄着鬼画符,跟另一个世界里小学一年级的孩子相差甚远。
学校已经在我的筹划之中,只等我高考完毕,就全力投入到里头去。
上河村封不封闭无关紧要,哪怕我们要在小村子里龟缩一代甚至两代人的时间,我也希望能够让上河村新一代的人拥有截然不同的思想,还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
北方县城的三月很寒冷,月中还下了薄雪,根本没有“阳春三月”的说法,到月末,我再次带着物资穿过石门前往另一个世界。
早晨正做早餐小拉米就敲门了,挥手打开石门,小崽子抱着什么东西就往里头闯,欢欢喜喜给还在餐桌前打盹儿的王杰瑞怀里塞东西,我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以后尖叫连连,这小混蛋竟然抱了只肥嘟嘟的鼠蜥!
看到那尖尖的脑袋细长的尾巴我浑身发毛,差点隔空把那玩意给捏死!
“拿出去,拿出去!”我直冲这家伙吼:“我跟你说,你今天屁股必开花!”我给吓到了,直接用汉语嚷嚷。
“嘿嘿嘿……”小拉米笑得特别开怀,一边往后退还一边双手捏着胖胖的鼠蜥显摆。
我他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鼠蜥,不算尾巴就一分米多长,跟个大耗子似的,贼溜溜的眼睛盯得我头皮发麻。
“你哪抓的这东西,你不怕它咬你吗?”我呵斥小拉米,谁知道这玩意身上有没有什么细菌病毒?“交给我,我给你把它弄死!”我伸手。
“不行,它不咬人,我爸给我的呢!”小拉米听说我要弄死他的鼠蜥,直把那玩意往自己怀里塞,吓得我亡魂乱冒,赶紧用超能力制止他,把那丑东西从他怀里夺出来,凝出个石头笼子把还兀自在空中挣扎的家伙给关进去。
“胡闹!”我训斥小拉米。
小拉米委屈极,王杰瑞不困了,伸脖子看笼子里的胖鼠蜥,乐得直拍手。
上河村真的富有了,连鼠蜥都能长这么大个头,我以前住在上河村的时候家里总进这种小杂碎,不光偷我的参薯吃,还会咬破我的衣服和鞋子,最过分的是这玩意还咬人头发跟指甲,我那时候手脚笨打不到,每次都被那些小东西逃之夭夭,总之我到现在也超害怕这种鬼灵精的东西。
我那时候见到的鼠蜥就跟壁虎差不多大,体型有点点像老鼠,但头跟腹部还有尾巴都被鳞片覆盖,当地人叫这玩意“撒西”,我看它们是像老鼠的蜥蜴,叫它们鼠蜥。
鼠蜥很讨厌,但不被逼急了确实很少咬人,村里人平常在家里发现鼠蜥多数是直接烤了吃,特别小的那种的话就赶出去了事,我一直讨厌鼠蜥,但到现在还没弄死过这种可恶的毛贼。
小拉米的这只鼠蜥是在本村粮仓里抓到的,怪不得能吃到脑满肠肥,本来要串起来烤了吃,被小拉米给要到了,抱怀里到处蹿。
现在上河村日子过得好起来了,大家也不缺那一口肉,才能让这小家伙抱着鼠蜥到处跑。
养鼠蜥在村子里其实不新鲜,以前也有,物资匮乏的年代小孩子们抓到鼠蜥就养着,摘嫩野菜捉小虫子喂小鼠蜥,等小鼠蜥长大了长肥了就串木棍上烤了吃,能让一家人见点油水。
现在村里多数房屋比过去结实,没缝隙鼠蜥钻不进来,鼠蜥也少见了些。
小拉米上次抢别人的鼠蜥被我收拾,这回专门抱着只肥胖的鼠蜥跟我显摆,按常理这么胖的鼠蜥已经完全有剥皮撒盐烤上一烤的资格了,但小拉米不许爸爸杀掉鼠蜥,坚持要养着它,还把自己省下来的肉粒喂这只胖鼠蜥。
我实在不明白这青灰色又丑又胖还满嘴锯齿小牙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能让小孩子这么喜欢,小拉米死乞白赖,我把鼠蜥笼子还给了他,但让他小心点照顾,绝不能让鼠蜥咬了王杰瑞。
小拉米连连点头,找石块砸开笼子就把鼠蜥抱出来,那胖鼠蜥也听话,给小拉米捏着都不挣扎,真的是很痴肥。
王杰瑞这小子有红眼病,看小拉米抱着鼠蜥以后立刻就嚷嚷着也想要一只,我说咱们家已经有阿福和阿娜两只大狗了,不用其他宠物,他根本不听,嘟着嘴反反复复撒娇说也想要,直到我答应他过两天给他抓一只才消停。
这孩子记性差,我只要跟他说过两天,回头他铁定就忘了,好糊弄。
小拉米抱着胖胖的鼠蜥到处蹿,村里的小孩们羡慕极了,村里只有三个小孩有鼠蜥,另外两只都很小,没一只像小拉米的鼠蜥一样又肥又胖,懒洋洋像一只大将军。
大概三四天后的下午,小拉米哭得格外大声,眼泪汪汪捏石头砸本村兽栏里野兽的棚屋,让里头的野兽没少嘶叫。
平日里小孩们也喜欢没事跑兽栏外看那窝野兽,当时小拉米也在,他把鼠蜥放在地上,自己踮脚尖看兽栏里小野兽们玩耍,其中一只小野兽从兽栏的缝隙钻出来叼了小拉米的鼠蜥就跑回窝,让小拉米连叫带跳哭岔了气。
村里兽栏的缝隙是大了点,大野兽钻不出来,但小崽子们能自由进出,这是有意留的,我和大人们还鼓励过村里人去投喂那些小崽子培养感情,为的就是让那些小崽子从小亲近村里人,便于驯化。
小拉米的鼠蜥给吃了,哭成泪人,他爸说好给他再抓一只鼠蜥都哄不好他,满地打滚,老拉米抽了几巴掌才让儿子从失去宠物的悲痛里走出来,进入另一种悲痛。
兽栏里的小崽子来新家也十来天了,它们没有母亲那么神经质,天气好的时候就在笼子里奔跑玩耍,如果周围没有人就结伴跑出笼子缝隙,四处闻着探索周边,村里的鼠蜥们以后估计要遭殃。
没断奶的野兽崽子都有狩猎本能,光能够捕捉鼠蜥这一点就足够有用,胆大的崽子还愿意从小孩手里接吃的,这是驯化的良好开端。
我再三观察也没法确定这些东西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划分方法应该是猫科还是犬科,按照猎人所说的习性给这些玩意取了“狞犬”的名字,期待它们以后能成为像家犬一样看家护院的帮手。
天气在转暖,白日里充足的阳光已经让积雪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中参薯树茎干显出青绿色,灌木枝头饱满的嫩芽也几乎要绽放开来。
雪还没完全消融,岩缝间毛绒绒的草已经开出嫩黄色铃铛似的花苞,串串花朵在早春清冽的冷风里摇曳,新生的幼年鼠蜥们在石缝间忙碌,学父母的模样用细小的前爪收集花蜜。
上河村这样的区域里低矮植物授粉离不开鼠蜥和另一种肥头肥脑的蜂蛾,长翅膀善于飞行的蜂蛾更青睐灌木花朵,但也常常跟鼠蜥们抢生意。蜂蛾会在树上用类似纸浆的物质建造起八角形蜂蛾巢,巢穴有长着大钳子的凶悍卫兵蜂蛾守护,只要不过分靠近它们的住所,蜂蛾很少主动攻击。
蜂蛾的天敌很少,因为它们颈部的绒毛像细小的毒针一样尖锐,皮肤碰到以后又疼又痒会起一大串脓包,大半个月才能消退,我只见过少数几种鸟类敢于捕食蜂蛾,多数鸟类对它们视而不见。
上河村的生态跟芦河村差别很大,我在芦河村的时候也能看到蜂蛾,但比较少,芦河村周边更多见的是一种像蝴蝶的小动物,它们总扇着粉白的翅膀在花丛间忙碌,我一开始以为它们是昆虫,有一次看到小孩子用树枝编罩子抓住一只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长着蝴蝶翅膀的小小蜥蜴,模样古怪极了。
芦河村周围的“蝶蜥”跟对面世界菜粉蝶差不多大小,翅膀的花纹也很平淡,并不算华丽,不过我在巫医大妈托商队带来的东西里见过足有巴掌大的干制蝶蜥,翅膀颜色非常艳丽,不输我在另一个世界里图册上看到的蝴蝶。
这个世界跟对面世界不同之处很多,在另一个世界里爬行动物的智力明显要比哺乳动物更为低下,但这个世界里无论蝶蜥还是鼠蜥都并不蠢笨,我见过那些被养在家里头的鼠蜥,叫名字就会跑向主人,个头大的有时候还会帮主人看门或者采点浆果零食回来,真的很聪明。
我们这养蝶蜥的人很少,但我也不是没见过,蝶蜥的寿命一般只有两三年,家养的蝶蜥夏天会孜孜不倦采集花蜜晾晒在向阳的石头上制作蜜糖结晶,做好了就储存在小窝里预备冬天食用,我们这边的小蝶蜥晒蜜糖味道甜中带着苦,不好吃,也算是村里人难得的糖分来源。
我听说在远处那种巴掌大蝶蜥生活的河谷,蝶蜥普遍可以活五年甚至是十年,那里的农场会饲养成千上万只大蝶蜥,大蝶蜥们于炎炎夏日在石板上晒制宝石颗粒一样的大颗花蜜,那些蜜糖甘甜美味,是专供贵族们享用的珍馐。
消融的积雪预示着春天的到来,河道潺潺流水随着时间一天天变得湍急,在月末一场小雨之后恢复了奔涌湍急的模样。
上河村再一次跟外界隔绝开来,守卫的工作彻底交给两只大狗,村子的生产再次进入正轨。
石墙工地跟村里盖房同步进行,休养生息一冬天的村民们干劲很足,许多家庭都计划好做工攒上一笔钱,将原本的茅草旧房彻底翻新成漂亮的新式石质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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