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嵯峨(二)

“……怎么回事?”牧行之微微一愣,他往四周看去,身旁青山派的弟子们却完全没有人感到意外——可是当时报名参赛时,牧行之看得分明,自己对上的应当是一位同门的师弟才对!

是钱子皓篡改了报名表?还是长老们为他调换了次序?

现在都不重要了。

钱子皓轻蔑看向牧行之:“牧行之,你难道不敢同我上擂台?”

钱子皓肯定不怀好意,但那又如何?青山派规定,若是弟子临阵脱逃,便视为软弱无能、不配与天争命,一律从青山派除名。

对牧行之来说,不能继续修炼是比死亡还可怕的事情。

他抽出了腰间那把斑驳破烂的铁剑,抬脚踏上了通往擂台的石阶,鬼使神差地,朝着仙台的方向投去一眼。

但正值午时,天边挂着的一轮烈日正朝着仙台的方向,擂台上不似仙台挂着遮阳的帷幔,他逆着光,什么也没看到,隐约中只有一点寒芒落在他眼里,转瞬即逝。

仙台上,唐棠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那是一把同体雪白的长剑,看似平平无奇,然而仔细看去,便可以发现剑心处有淡金色的光芒不断流转。它被唐棠白皙的手指摁住,仍然不安分地嗡鸣着,似乎想要跳出她的手心。

这是唐家的天器灵剑,是唐家继承人的象征,唐棠幼年时便与之相伴,早已经与她心意相通。

唐棠皱着眉,区起两个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它。“安分点。”她说。

唐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棠棠,你在做什么?”

唐棠换了个坐姿,把身体靠近了左手边唐风的位置,随便遮住挂在右腰的长剑。她不答反问:“哥哥,你觉得他们之中,哪个人会赢?”

唐风很随意地指了指右边的人:“这个吧。”

唐棠却说:“我觉得是左边。”

唐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凡这里站着的是个有点修为的人,都会一眼认出这两个人之间的修为差距,然后毫不犹豫地压右边。

原因无他,右边人虽然天赋平平,才堪堪金丹,但左边更加凄惨,居然只有辟谷初期,境界都还不太稳固。几乎相差了两个境界,如何还有战胜的机会?

但也只有那一眼,唐风往下看了看,立刻便附和道:“棠棠说得对!哥哥也觉得左边胜率更大。”

他说得那样坚定,惹得一旁的侍从都诧异地望来,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感慨:唐家人对于唐棠,果然像传说中那样,闭着眼硬宠。

唐棠笑了一下,虽然她不知道原著剧情里唐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她倒是觉得这家人很有趣:“风哥哥没听到吗?下面两个人,左边叫牧行之,右边那个叫做钱子皓。”

“怎么了?”唐风不明白。

唐棠说:“我的未婚夫,青山派掌门独子,就叫钱子皓。”

唐风先是一愣,接着便站起身,仔细地往下看去,眼神定在钱子皓身上好半晌,忽然一甩袖子,大怒道:“天赋平平、满脑肥肠、贼眉鼠眼、歪瓜裂枣!他已有十八岁了吧?甚至才将将金丹,怎么能护得住你?!家主是怎么想的,就把你许给这样的人?!”

一旁的侍从们满头冷汗,虽然钱子皓是用丹药硬生生堆上去的修为,十八岁的金丹虽然不能挤进天才一列,但其实也不算弱了。

但谁叫唐家是个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总出怪物似的天才?十八岁的金丹,在唐家甚至只能算末流之下。

这到底是青山派的地方,侍从们没想到有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辱骂青山派的少掌门,幸好这仙台是青山派特意为唐家立的,仙台上也没有旁人。他们也不敢多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棠倒是很淡定,说:“指腹为婚,当时父亲如何就能知道他会长成现在这个模样?”

唐风不满道:“那现在知道了,应该叫父亲为你解除婚约。”

唐棠没接话,只是低着头往下看。

这具身体有白化病,眼睛不太受得住阳光,她眯着眼看了好半晌,发现擂台之上,牧行之手里的铁剑被鞭子硬生生抽成了两半。

那把断剑蹦飞出去,牧行之接连后退几步。按照同门比试的规矩,对手失去武器后就该停手了,牧行之显然也是如此默认的。

然而钱子皓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乘势逼近,长鞭一挥,就朝着牧行之的脸狠狠抽去!

他手中的长鞭是个品质极好的灵器,鞭子里甚至夹杂着细软的长刀片,这一鞭下去,牧行之怕不是脸都要硬生生刮去一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牧行之微微偏头,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极其细微地角度避过了长鞭,然而长鞭破空而来的气流却免不了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又长又细伤口。

“胜负已分。”牧行之说。

然而一旁做裁判的长老却好像眼瞎了、耳聋了一般,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肯站出来说上一句结束。

刹那间牧行之明白了什么,他踉跄着站起身,却还没等站稳,便忽然感觉有一股力量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脊背,想要把他碾进泥里。

牧行之被那力气压得跪倒在地上,他抬起头,只见一个正在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巨钟压在他的头顶。

牧行之的心脏忽而鼓动着,疯狂跳动起来。

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一刻了,但就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牧行之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居然都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冥冥之中的某种预言还是什么,他只是发现,这一次没有了梦里如同雾气一般的迷障的阻挡,他第一次看清楚了梦里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什么模样。

满脸肥肉、善用长鞭、说话的声音里都流淌着油腻的恶意——即使他早有猜测,但也为自己的对面的人脸上疯狂的表情所惊。

钱子皓就那样挂着狰狞而快意的笑容,说出了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话语:

“今日我就大发慈悲,送你一家团聚!”

长鞭的阴影直直地打下来,牧行之却丝毫没有畏惧,一时间只觉得万籁俱寂,似乎全世界都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他眼睛睁得很大,分明直面死亡,脑海里头却只有一个念头:让我看清楚梦里那个女声,到底是什么人。

他在心里默念着倒数:一、二、三——

银光破空而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如梦中那样下意识地闭上眼,而是忍着眼睛被光芒灼伤的剧痛,猛然转过身——

那一瞬间他疯狂挣扎的力道甚至连巨钟法器都没能完全压制住他,叫他硬生生地站起来,转过了身。

牧行之仰起头,与仙台之上,那个他魂牵梦萦的人对上了视线。

少女伫立其上,银白的发与雪白的衣衫交缠飞舞着,她背着光,如同神祇降世,那光芒为她周身镀上了温柔的光,黯淡了她的五官,却有一抹流金在她眼瞳里流转,光华熠熠,是晦暗中的一点烛火。

少女似乎也在低头看着他,在万千人群中,在万籁俱寂中,他们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旋即,少女两指并拢往下一挥,淡声道:“破邪,回来。”

长剑嗡鸣一声,它乖乖地把自己拔出来,甚至贴心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抖掉了溅在自己身上的血珠,才回到了少女身前。

在那清透的长剑上,牧行之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浑身脏扑扑的,衣衫也破烂不堪,脸上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但是一双眼却十分明亮。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牧行之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在地上。在视线余光里,他看到钱子皓的手被那柄长剑死死地钉在了刻度石上,即使长剑的主人把它抽出来,钱子皓的手仍然挂在上面。

那刻度石是记录擂台胜负的石头,而刻度石上,钱子皓被钉在了在“败”字上。

牧行之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散开,便感觉到一股磅礴又尖锐的威压迎面扑来。

即使再如何,牧行之也是青山派弟子,一下便认出这威压来源于青山派掌门,钱子皓的父亲,白金真人。

他心道不好。

果然,随着威压而来的,还有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青山派地界闹事?!”

万籁俱寂之中,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是唐棠将破邪收入剑鞘之中。她往前一步,下巴一抬,那表情甚至是轻蔑的。

她不屑道:“是我。你待如何?”

满座哗然。

牧行之感到一阵杀意越过自己,直直冲向仙台而去。

他心里担忧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唐大小姐受伤,毕竟在传言里她是个不能修炼、身体脆弱如凡人一样的人。

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关键时刻,唐棠身边的男人一掌拍出,狠狠震碎了金白真人的威压和杀意。

那个男人光看面容与唐棠有几分相似,但比唐棠长相粗犷得多。

他看起来甚至比白金真人还愤怒,大怒道:“白金仙尊!你竟敢对唐家仙台出手?!也不看看这台上站着得是谁!”

听到“唐家”二字,白金真人带着怒意的面容微不可察地一僵,将怒意收敛了半分,却还是皱着眉:“分明是你们在青山派堂而皇之地出手在前,本尊替唐家教训教训又有何大错?”

虽然还是还是嘴硬,但语气已经软化很多了。

唐棠在心里嗤笑,青山派虽说是十大门派之一,但也得靠着唐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名头才能挤入其中。白金真人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唐家的仙台,大概只是以为是唐家分支,却没想到里面的人是唐风和唐棠。

唐风是唐家嫡脉,又是千年难出一个的单火灵根天才,即使是青山派掌门,在唐风面前也得低头。

白金真人有些难堪地低了头,唐风却完全不吃这套,他的表情活像是要吃人,几乎是怒发冲冠了,当即便不管不顾地拔剑,狠狠地朝白金真人一剑劈去!

白金真人避过这一剑,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唐风倒提着剑与他对视,冷冷道:“别说只是刺穿他的手,我唐家大小姐即使杀了他,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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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嵯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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