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难跟着二人一路行至林府。林大不愧是林家的老人,进府的时候没人拦他们,畅通无阻。
路上遇见两个下人在聊天,说是今天要来什么贵客。
莫难嘴角一勾,被粉饰过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
果然等他一脚踹开林家大厅的门,就见满满一屋子的人,热闹的很。
家主林振天正跟客人说话,笑容满面不知聊些什么,突然一声巨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大厅的门就朝他不偏不倚地飞了过来。
本来坐在客位的一道身影瞬时移动挡在了林振天面前,双指挥袖,桌上的利剑即刻腾跃而起,盈着白光绕着浅蓝色的圈晕,刹那间便劈断了飞来之物,利落整齐,连飞溅的木屑都没有一丝。
莫难抬眼和那人对视的一瞬间,笑容凝固在脸上,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要死了。
与他迎面对视之人束发白冠,银羽白底鹤纹袍,腰佩镂空细雕洁玉璜,其面赫然一个“丘”字。
作为宗门世大家之一的九连廊丘氏,门风清正,礼仪规矩,疾恶如仇,虽当年在山阴围截他时难得没做出头的那一个,如今遇上了,若发现他这个恶主大魔头复活,还不得立马一剑斩杀给他劈死。
不过迟疑片刻的功夫,莫难也发现对方根本没认出他。
他抬手摸摸脸蛋,想想自己现在的模样,莫难更相信自己的妆术没问题。于是强硬着咽下那口小小的心虚,藏在袖口的手轻轻晃动,门口的林大和林扒子身躯微震,悄然退下。
林振天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仇家来捣乱,还没等他细看,旁边的夫人李氏倒是先认出了莫难那身衣服,指着他惊道:“小畜生,你怎么还活着?!”
她这么一问,林振天也反应过来,上下一打量,颈项衣襟处果然有祥云暗纹,这是他那个外室的儿子。
说起外室,他这些年养过不少,但是都被李欣儿给处理了。李家也是有门有户的,他不会傻到为了某个贱婢就惹恼了亲家,败了林家的名声。
但是林望他娘却是一个意外,李欣儿毒辣多年从未失手,倒是让她给装死逃过一劫,还生下儿子养大了,直接威胁到李欣儿的地位。
等到李欣儿的人找到这个女人,偷偷把她杀了之后,没想到她的儿子又跳江装作溺水沉底逃过林大的手。
被逼无奈之下,十几岁的林望举目无亲,亦是没有出路,只好拖着他娘的尸体到林府门口哭了丧,逼着林府接他进门。
到底是个孩子,还以为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进了门就没事了,殊不知内院水深,君已入瓮,终是一朝命丧黄泉。
林振天所想,莫难亦知。
昨晚林大死后,等林扒子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林大的尸体悬在他头顶的树杈上,当即吓得破防失禁。
于是当莫难穿着林望的衣服,把脸涂抹的惨白后出现在他眼前时,林扒子瞠目结舌,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也被吓死了。
两个坏事做尽的人,死不足惜。
不过,死人的嘴才不会说假话。林望直接搜了二人的魂,窥视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他还想去看看林望的魂有没有什么遗言,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林望的魂魄便被乱葬岗的怨气撕碎吞噬了。
莫难叹了口气,只好两根骨针一丢,用基本的控尸术控制着林大二人带他去林府找找事,看看怎么能替林望出口气。
待进府之后下人看见他的衣服,便声声喊他二少爷。莫难本来还琢磨用什么身份帮林望,这下倒好,根本没一个人关心林望长什么样子。那他就顶着林望的身份闹腾闹腾呗。
现下他踹了林家大厅的门,扰了林振天和客人的交谈,林振天看着眼前粉黛脂染,不男不女的儿子,厉声道:“林望,你发什么神经?你娘没把你教好,我可不饶你,过来跪下,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莫难“哟”了一声,阴阳怪气,满是不屑。他装作漫不经心晃着步子到离丘家人远些的另一边,一脚又把主位下方的桌凳踏碎,无比猖狂道:“我是什么样子?我能是什么样子?不过是有娘生没爹教,恶爹后娘响当当。各位客人可瞧好,这是负心郎,那是恶婆娘,两个人合伙杀害我亲娘!”
“放肆!胡言!你个小儿闭嘴!”林振天气急,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他扔了过去。
莫难故意大喊一声,胳膊乱甩去躲,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茶盏飞到他跟前时竟被他恰巧乱挥去了另一个方向,直直砸到李欣儿的头上,那一下劲儿可不小,李欣儿的额头上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莫难继续在这边嗷嗷叫着胡说八道,那边的李欣儿张牙舞爪咆哮着要杀了他,只不过被林振天拦了下来。
“够了!!!”
林振天捏着泛疼的太阳穴,奈何丘家人还在,他只得大吼一声让两边都先闭嘴。得了短暂的安宁,他急忙向丘家人作礼致歉:“扶尘仙人莫怪,小儿顽劣,管教不严,这才闹了笑话。”
丘珏可没管他,从看见莫难进门就一直含笑的桃花眼朝着他在的方向好奇的望了望,见对方压根没给他一个正眼,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不忘了礼数,便给林振天回一礼道:“林家主的儿子倒真是有趣,莫非这就是您向我们九连廊引荐的那位公子?”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林振天脸色乍变,李欣儿则是朝莫难“呸”了一口,忙冲上前解释:“仙人你可千万莫搞错了,这野小子他哪配啊,不过一个外室偷产的私生子,去九连廊求学的是我怀胎十月的亲儿子,林修!”
丘珏若有所思道:“是吗?那不知令郎所在何处?”
“这……”李欣儿犯了难,林修这会在哪她也说不准,说不定又斗蛐蛐打狗欺负人去了。于是她给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又赔笑道:“仙人稍等,修儿这会可能在房内读书呢,我这就喊下人去叫他。”
丘珏摆了摆手,笑眯眯的眸子冲着莫难的方向缓缓道:“吾门修仙修道亦是修缘,今日令郎若是实在没空,便不强求了。不过我看这位小公子倒是与吾门颇有机缘,还请林家主割爱,让小公子与我同去,也是极好的。”
“我才不去!”
“这怎么行!”
被点名的莫难和一旁紧张半天的李欣儿同时出声拒绝。
李欣儿是私心不想让这个野种登上仙门,而莫难则是重活一世,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些宗族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世家大族各个宗门皆有学堂和名师,教授的课业各不相同。所以在某次仙会聚首时有人提议建立“互换学制”,各宗门把自家的经典传承取其精华,大家共同学习,也是方便门派间的互相了解与宣扬,从而共同进步。
当时在场许多宗主都觉得不错,可以发扬自家的道义精神,从仙会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起来,九连廊丘氏便是其中之一。当然,也有不愿意开放门户让别人“偷技”的,便不参与其中。
后来每年各仙家都会进行两批统招招生,各家族会把自家适龄学子送去别的门派学习,归假回来再学自家的东西,等下次招生开始再送去其他家,这样一来二往,哪家的东西都能学一些。
正因为求学机会难得,像林望林修这些不出生在修仙宗族里的孩子,若是没有人引荐,随着年龄增长,往仙道宗门求学的机会越艰难,门槛也越高。哪怕进去了,有些人领悟不了,没有仙缘,可能就会被某一宗门的传授困一辈子,这也导致了首选哪家作为第一门非常关键。而九连廊就是在各大家族里公认的首选选项,教礼仪,教认知,教道心之志,曰:打好基础再作其他。
莫难当年就是第一批从崇岭药宗去九连廊修习的学子,四个月的学□□结下来就是——臭男人太多,臭老头也多,香香姑娘少,枯燥乏味。哪有药宗好,师姐妹们多,没那些破规矩,而且都喜欢和他玩。
说起来,他和丘珏同在九连廊,若是论辈分,莫难还得叫他一声大师兄呢。丘珏一双潋滟桃花眼,在界内引得无数美女追捧,虽然整天笑眯眯的,看似不正经,但实力确是不容小觑。也不知现下过了多少年了,这人面上居然也不见老一分。
眼前丘珏可不管他们说什么,而是看向林振天,语气和善温礼,却有着淡淡威严压迫的意味:“林家主自有抉择,明日辰时我来领人。我等告辞。”
等最后一位仙人的衣角略过门槛,李欣儿当即坐地上撒泼,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你个林振天,当年若不是我李家,你能坐上这家主的位置吗?林修可是你亲儿子,你不念着给他铺路走仙道,反便宜了那小畜生!你是何居心!那狐狸精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这么念着想着,你当真是负心人,王八蛋,枉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修儿,我的修儿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林振天站在主位,居高临下瞥她一眼,若不是这么些年的夫妻情分和对外伉俪情深的戏码,如今不如林家的李家算什么东西?女人就是聒噪,反正两个都是儿子,丘珏带走哪个,他林家脸上都有光。这么想着,便不再理睬李欣儿,大步迈出府去红院找美娘子去了。
莫难可懒得看他们夫妻二人你来我往,早在丘珏走的时候他就脚底一滑溜了出去,待到没人的地方,吁起一声短哨,林大僵硬着直挺挺的向他走来,二人去向林望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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