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动弹不得，但惊吓刺激着他闭上眼睛。
寂静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窗边的风一直吹，时不时有东西抚到他的脸上，纱质的，又软又细，耳边远远近近地传来低语。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白哥，我可算是沾上光了，得给你伺候着，因为见义勇为这事，咱俩可以好好玩一周！”
熟悉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他睁眼
看见一只手将早餐，吊在他面前晃荡。
跟刚才他推开的那份，一模一样。
说话这人穿着一件褐色T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岷白绷紧的弦瞬间断了，尖锐的声音刺破天际。
他捂着头，一头扎下地里去，就这么晕了。
接着就是发烧，好几天昏昏沉沉的，他混混沉沉在梦里，偶尔清醒过来，从程一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小白，我发誓我当时没打你！你自己晕的。”
“诶？病这么严重，这都多少天了。”
“没事，好好休息吧，学校给咱放了一个月的假，只不过让咱别瞎跑就行，不知道是哪门子菩萨显灵。”
“小白，你爸妈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看你……”
岷白见到父母后，家里让他好好养病，父母因为工作不方便，让他暂时在学校休息。顺便提了一嘴那个救下来的女孩。她正在相关部门保护下接受调查，等他病好了，父母陪着他，一起见见她。
他应着说是，也把那些发生的事，含含糊糊地说了，但只说了他该知道的部分。
别的一概不提，他不敢提。
这几天昏昏沉沉地发烧，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片段，但他知道绝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晕倒前，程一原本说，学校给放一周假。
他晕倒后几天，没有理由地地宽限成一个月。
如果是是学校知道他生病，特地体恤，增加假期，那更说不通。病了就该治，大可以让放他去医院，但所有人死守着他俩在学校。
有问题
在那个东西坠下去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有对应。
程一那天带回的早餐，身上的衣服，说过的话。
一切的一切，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巧合。
那么，他猜测。
大家在撒谎，瞒着他和程一。
那个他亲眼看着掉落的女孩
也死了。
所以，所有人都瞒着他俩，都守着他俩，希望事情暂时不让他们知道，害怕他们心理留下阴影。
以旁人的视角，他们只是两个见义勇为，年纪尚轻的热心青年，要是亲身经历了这一遭，最后知道那女孩死了，很难不遭受重击。
应该是要等事情风头过去之后，再缓缓告知真相，这样的善意谎言，对他们俩来说，确实算得上是最佳的保护方式。
但前提是，岷白所经历的一切诡异事件不存在的情况下。
他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冷汗直冒，因为在此之前，他正打算告诉程一一切的真相。
那个女孩的死，让他明白了，那些诡异事件里发生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那天跳楼的程一，既是程一，也不是他。
如果他让事情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他告诉程一事情真相，恐怕程一也会从窗台掉下。
他绝不能说
同样，只要是告诉别人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那个人也会遭难，想起那个被防盗门刺戳穿的东西，一念之差，就变成程一，他浑身寒毛直竖。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太离奇了。
代价太大，他不敢赌。
他就这样昏昏沉沉度过了一个月，对一切相关事件的记忆瞬间消失了般，不讨论，不提及，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这一个月内，除了程一，他不见任何人，问就是病着。不过岷白也没说假话，他确实是病了，白日里昏昏沉沉，夜里思维却异常清醒，脑子里总是闪回一些东西。
他夜里常醒，窗户总是响，他每每睁眼，总能看到某处晃过一抹颜色，时间久了他也没那么怕了，取而代之的是忌惮。
他小心翼翼地遵守着貌似不受害的规则，夜里听了响，闪了眼，有什么异常发生，他就算醒了也不做多的动作，蒙上头就睡，其实睡不着，吊着胆子撑。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他随时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鸟，人多的地方总是疑心里面混着点什么，陌生，人少的地方待着浑身不自在，不跟人说话，就算是说话，也带着忌讳，不提一些东西，每次到夜里，一定要有熟人待在旁边才行。
岷白神经质到了疯掉的边缘，但幸亏有程一，他才没真的疯掉。
程一这边跟他的画风相反，这一个月内，他是真的在度假。
程一根本没察觉的其他人的小心翼翼，也没感受到所有人有事瞒着他们，看到岷白成天这样，也只是觉得，小病缠身谁都没精打采，过两天就好了，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下一次通宵开黑呢。
他百无禁忌，该怎么过怎么过，时不时地想着那个小姑娘，说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了，很明显地，岷白每次听到这些关键字，都会陷入沉默然后游神很久，但他还是察觉不到，经常低情商地提起，时不时刺激着岷白。
倒也得感谢他，得亏他情绪一直稳定地在旁边不分好赖地叨咕，岷白偶尔像过上正常生活般，偶尔又被刺激一下，让他没至于真的疯，慢慢地还真适应下来了。
岷白宛若一座孤舟，不与外界沟通，靠着程一这个大喇叭，在风雨中艰难的维持着平衡。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程一被外公接回家那天。
约定的一个月已经到了，接下来，就是告诉他们真相的时候。
程一外公是一个很和蔼的老头，爱屋及乌，外公看着他病恹恹地倒在床上，关切地摸摸他的头，问他怎么吓成这样。
他说得很明白，没提病的事，只问怎么吓成这样。
岷白当时心里一惊，然后摇摇头说不是，是病了。
“哈哈，不像……”，老头子笑了，点起烟来抽。
自从岷白病了，他俩就被划到单独寝，程一这会正忙活着收拾衣服，不知道外公抽烟，岷白也无所谓这些。
老头砸吧砸吧地抽着烟，在宿舍里面转。
走到窗口那边停了下来，说着不开窗透气怎么行，便把窗户打开了。
他往下看了好一会，然后默默关上了窗户，把烟按熄了。
岷白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说话，但是他心里却时刻警觉着，他有很强的直觉，这个老人应该是能看出什么。
“孩子，最近常做噩梦吗？”，外公走近他身边，拉着他手看，“有没有时候感觉……感觉好像，有人时不时地来偷偷看你。”
外公问得很委婉，怕吓着孩子。
“我……”，他冥冥中觉得这个老人，仿佛是能看明白的，但他想到一些画面，直起鸡皮疙瘩，又犹豫不决下来。
他不确定面前这个人是真的懂，还是巧合。
“啊！”
“外公，你干啥拿我衣服灭烟头啊……”程一的抱怨声传了过来，他手上提溜着那件褐色衣服，上面有个灭烟的洞。
“一件衣服而已，不小心啊，再买就是。”外公打哈哈若无其事道。
“哎……好好的一件衣服，还挺衬我的。”程一嘴上还是抱怨嘟囔着，手上不舍地要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却被外公制止了。
“给我，我拿回去烧了，这衣服不好。”外公语气里跟这衣服有仇似的，把衣服抢了过来，用的劲儿不小，这一行为相当反常。
在岷白看来，外公这几乎是挑明了，他一定知道个中原因。
“哪里不好？”，岷白这一瞬直接精神起来了，赶紧着接话了。
“不干净……”，老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小伙，意味深长地说句。
“对！不干净！”岷白这一瞬间，有一种从被隔绝的墙里剖出来的感觉，呼吸都开始顺畅了。
“是不干净！”他如看到天神般抓住老头的手，目光炯炯，亮到诡异，呆呆的看着外公，神神叨叨着，“这不干净……这里不干净……外公，你看出来了。”
“孩子，你知道啊？”，外公这时候也呆了，他摸摸这孩子的头，他久久地上下打量着岷白，仿佛他是什么怪东西，“不对吧……”
“你怎么能知道呢？”，说完这句话后，外公脸上表情变得很严肃，他抿着嘴，正坐在岷白床边，好几次看向岷白，像是要开口，然后又收了回去，凝视着旁边空气出神，看着像在想什么……
这一会，就连程一都意识到气氛不对了，他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坐在自己椅子上，默默屏息呆坐着。
“你知道多少？说说。”，外公似乎有些紧张，话也少了，说完这话后，补充了一句，“得全说，所有你知道的，全说。”
岷白咽了咽口水，开口了，“事情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我和程一一起去……”
好久没说话，加上生病，他的声音越说越哑，但是每一句都条理清晰，这是他这一段时间以来，晕晕乎乎脑袋里唯一清楚的东西，每一桩，每一件，都他在脑袋里过了无数次。
房间内两个人一直没打断他，他一口气说完。
事情的经过，旁人的见闻，事情的蹊跷，还有他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怀着期待看向外公，老人脸上此刻是真的面如土色。
外公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快要坐不稳，嘴里只说了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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