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方沁竹很快按下接通键,罗霄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屏幕。

他的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低迷的嗓音在黑夜更显寥落,“到家了没?”

方沁竹掏出钥匙开锁,楼道鸦雀无声,她同样压低声线,“刚到门口。”

关门,开灯,她疲倦打个哈欠,趁这个机会提出她的想法,“已经监督了我三天,现在该相信我的决心了吧?”

罗霄明知故问,“相信了,然后呢?”

方沁竹晓之以理,“你看,遇到这种计划外状况,白白耽误你的时间,我很过意不去的。既然下定决心戒酒,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相信我的执行力的。”

罗霄轻笑,眉尾短疤折出一条小尾巴,“之前我还相信你不会喝酒呢。”

这人不好惹,上来就揭短。方沁竹讪然,带着一点被揭穿后的羞恼,负气问道,“那你要监督到什么时候才放心?”

她气鼓鼓的,红唇饱满,唇心嘟成一颗小巧珍珠,泛着光泽。

罗霄忽然有些口干,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为什么回家这么晚?”

“啊?”方沁竹一时没有转过思路,杏眼圆睁,下意识先解释,“有紧急需求加班来的。”

说完,才后知后觉,他问话时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还没抓到这点异样,又听他连环炮一样再次发问:“同事送回来的?”

以她和罗霄的关系,需要问到这么详细的程度么?

方沁竹缓缓点头,掀起眼帘狐疑望过去,逐字清晰补充道,“男同事。”

因为那点难以名状的第六感,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试图找到印证的支撑。

可惜罗霄离开了镜头,几乎在她话音结束的同时,画面替换成了单调的天花板。

方沁竹听到他的脚步声,喝水声。等他重新出现在镜头前,漫不经心地懒散开口,“这么晚了,还喝?”

熟悉的罗霄又回来了,刚才的审问于他仿佛只是无聊中寻的话题。那股莫名的异样感觉瞬时被驱散,她放松下来,心底笑话自己疑神疑鬼。

又一个哈欠袭来,上下眼皮几乎要粘到一起。方沁竹举起食指,“已经困了,只喝一杯。”说罢,她懊恼拍拍脑袋,嘟哝道,“可是我还没洗澡。”

想到这里,灵感忽至,她的眼睛闪着期盼的光,“洗完澡会很晚,就不打扰你了。我拍照打卡好不好?”

张弛有度,才是关系绵长之道。罗霄知道不能步步紧逼的道理,顺着她搭的台阶走下来,“行,言而有信,我相信小竹姐。”

听到他诱哄式的称赞,方沁竹一阵汗颜。明明自己还要大四岁,反而被当成小朋友来哄。

方沁竹挂断视频,洗漱之后依言拍下照片发给罗霄,他没有回复。第二天早上,她才看到他凌晨发来的信息,说要到邻市出差,明晚老高接她。

坐上老高的车,听他半是担忧半是不忿地唠叨,“霄哥单枪匹马,不知道能不能应付那帮老油条。”

方沁竹细问,才明白罗霄出差的来龙去脉。之前谈下的地产商,在邻市有个工地,霄远负责运输建筑材料,前两天送去一批水管,包工头挑刺说水管扭曲挤压超过正常水平,怀疑霄远为了节约成本没有做到运输维护标准。

高升骂了句脏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姓范的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他想拉拢霄哥,从中捞点肉沫。”

江湖行走,身不由己。方沁竹不免为罗霄担心。

到家先看看小满,回到西屋那边,她试着拨了一遍罗霄的电话。许久没人接听。

心里记挂事情,给本就艰难的入睡更添阻碍。醉意醺然,方沁竹再没余力收拾,软倒在柔和的枕被间。

***

罗霄站在酒店前,扬手挥送车辆远走。不待尾车转过弯,他捂住腹部,踉跄冲进洗手间。

将胃里的翻江倒海吐个干净,镜中面孔虚弱苍白。罗霄低头暗骂一声,捧起冷水泼脸,勉强从混沌中挣脱。

那几个老油条个个是酒场好手,轮番上阵劝酒,饶是他历练许久,招架起来也左支右绌。

点一根烟,缓缓踱出酒店大厅,墨蓝色夜空苍茫辽远,天边星子出没在云端,若隐若现。

罗霄掏出手机,锁屏页面的日期已是新的一天。这个时间,方沁竹应该已经睡熟。

他漫不经心划开屏幕,脑海里盘算,是回宾馆还是直接坐最早一班高铁回家?解锁音效响起,屏幕左下角未接电话图标处数字醒目。习惯性地点进去,看到来电姓名,他滞了滞。

指尖猩红颓靡艳丽,倒映在男人柔和的眼睛里,眉尾凶猛的短疤都变得近人可亲起来。

手指按住号码,却在系统询问是否要拨出时犹豫了。她入睡困难,即使再想听她的声音,也需要忍耐下。

他深吸一口烟,袅袅盘旋的烟雾中,蹙起的眉头舒展开。烟头熄灭躺落在地,罗霄裹紧风衣,走进如墨夜色。

他一刻没有停留,打车赶到高铁站,买了最早一班四点出发的车次,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短暂眯了会儿,到达槐城站后打车回家,在静谧清晨中推开西屋客厅。

清冽的竹叶香气,身体余温的残留,一切都是期盼的味道。

除了茶几上遗留的倾倒酒杯。

罗霄按了按干涩的眼角,微不可闻叹口气,弯腰捡起瓶盖扣好,连同酒杯一起拿在手里,要放回酒柜时,身后一道寒厉讽刺响起,“不好好挣钱,倒当起酒鬼了。”

罗霄闭了闭眼,转身,与面若寒冰的肖智梅对视,低低叫了声妈。

肖智梅不予理睬,固执控诉她亲眼所见的事实,“最近两个月生活费越来越少,我不讨要已经给你留了很大面子,你哪里来的脸在家里喝酒。”

“这不……”罗霄吐出两个字,又无奈咽回去。

肖智梅怒气更盛,“吞吞吐吐,不成样子。哪怕你有小宇的半分贴心孝顺……”

后面说的什么,罗霄无需去听,翻来覆去不过就是抱怨死的不是他。

他不在乎,反正已经习惯了不是么。只是双手如同中了魔鬼口令一般,忍不住颤抖。灵魂渐渐脱离,只余麻木的身体,木偶一般杵在原地。

“是我喝的。”

凭空一声清喝,抓住了他残存的最后一缕清明。

罗霄缓缓转头,望见走出卧室面带薄怒的方沁竹。

方沁竹是被肖智梅的呵斥吵醒的,哪怕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她也能听出婆婆口中毫不掩饰的奚落和鄙夷。

罗霄停止申辩,为她守护秘密的举动令她感激,正因为如此,他不做辩解的隐忍更让方沁竹替他抱屈。

一瞬间的冲动,她冲出房门,打断肖智梅冷血的数落。

这样还不够,她挡在罗霄身前,刚睡醒的嗓音多了些醇稚,一五一十向肖智梅坦白了她患上酒瘾的事实。

肖智梅听得双眼瞪圆,张着嘴巴说不出成句的话。

方沁竹长而缓地呼出一口气,右手把长发撩到脑后,“是我喝的酒,不关罗霄的事。”

细柔发丝划过胸前,罗霄幽深静望女人背影。麻木自弃被驱走,一股温暖鲜活的气息注入胸腔,他好像又活了过来。

肖智梅讪讪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局面转变过快,她来不及活络应对,嗫嚅着“都是误会”,就要退出门口。

方沁竹扬声叫停她的步伐,肖智梅茫然回头,不明白一向不爱出风头的儿媳为何叫住她。

身前女人微微侧头,浓密眼睫低垂,罗霄读不到她的情绪,一种澎湃的预感在心头发酵,一**冲散了误解带来的愤懑。

方沁竹握住他的手腕,拉他走到肖智梅面前。清凌眼眸不曾退避,清脆而坚定地说出她的诉求,“妈,您冤枉了罗霄,应该向他道歉。”

肖智梅身子抖了抖,不可思议地迎上视线。儿媳明礼恭顺,偶尔自己口不择言,她也从未计较过。这次为了不相干的人,正面戳破自己的过失,实在出乎意料。

她暗暗观察儿媳的表情,仍是不显山露水的,只有紧闭的嘴唇透露出她的坚持和认真。

没关系,怎么说自己都是长辈。偶尔教训有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肖智梅敷衍摆摆手,脚尖调转回朝外的方向,含糊其辞道,“哪家老人不训晚辈的,别跟妈较真。”

“罗霄不是你说的那样。”见她要走,方沁竹一时情急,撒开手中臂膊,上前一步拦在肖智梅身前,“喝酒的不是罗霄,他结束出差不眠不休赶回家,眼睛都熬红了。他不是白眼狼,妈这么说他是不对的,妈要向罗霄道歉。”

罗霄静静立在原地,只在柔软指尖离开手臂的时候,低头瞥了眼。

肖智梅见她不依不饶,也急了,“我说你这么护着他干什么?是我帮你年年月月地看孩子。”

方沁竹急出了眼泪,她用手背一把抹去,冷静片刻,说:“既然您拿小满来逼我做选择,那我带小满去北都亲自照顾。我也不愿小满生活在妈妈对孩子没有爱的氛围中。”

肖智梅愣住,孙子可是她的命,她没想到儿媳会为了白眼狼破釜沉舟到这个地步。她瞥了眼罗霄,罢了,来日方长,只要孙子在身边,他俩都得供自己使唤。

她板着脸走到罗霄跟前,才发现年轻人在不为她知的角落已经成长得劲松一般,同他讲话时,还需要仰着头。

罗霄听完她的抱歉,短促冷笑一声。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回到房间。

此举又得来肖智梅一顿怨怪,且骂且走回了东屋。

方沁竹垂下肩膀,返回房间继续补眠,推门时想到什么,望了望罗霄的房间,转身走到小卧房前。

她叩叩推拉门的玻璃,“罗霄,你还好吗?”

话未说完,门被拉开,一只手臂将她扯入房间。脚步挪转,她面朝墙壁,那只手臂横过后背蝴蝶骨,将她紧紧压在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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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宜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