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竹默默无言。
她找不到理由。从她进入这个家,肖智梅对罗霄的态度一向如此。婚前,罗宇父亲就已经去世,她无从得知另一位家长的态度。只有罗宇,一直对这个弟弟照顾有加。
方沁竹曾经问过罗宇,肖智梅对待罗霄如此冷淡的原因,他也回答不出来,只说从记事起,就是这个样子了。
罗霄装了几件衣服,去公司住了。方沁竹送他离开后,来到东屋,肖智梅正在满脸慈爱望着小满吃饭。
方沁竹坐下,没了吃饭的心思。她望一眼肖智梅,心情复杂开口,“妈,罗霄他……”
肖智梅未分给她半寸眼神,事不关己道,“你别问,你也管不了。”
方沁竹哽了哽,默念几下‘都是为了这个家’平复情绪,缓缓开口,“妈,罗宇不在了,我知道您到现在还难以接受。这一年多的时间,是罗霄扛起这个家,他的付出我不信您看不到。就算您对他存在偏见,可不可以在表面上公平一点,不要让他太寒心。”
肖智梅比熔炉炼出的钢还要坚硬,“有果必有因。小竹,我正是把你当亲人,才叫你不要插手。”
肖智梅态度过于坚决,方沁竹无奈,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晚饭后她带小满出去散步,小满捏了两朵野花回来,送给肖智梅,把奶奶乐得眉开眼笑。玩了会儿游戏,再给小满洗完澡,送到东屋睡觉时,方沁竹望了望夜空,月亮已经升到树梢上。
她捏着肩膀回卧室,把自己扔在床上,四肢伸展,恨不得贴进床单里,像壁虎贴着墙那样。
这一天的体力和情绪支出都超出负荷,身体犹如一条绷断的线,失去弹力,再动不了一丝一毫。矛盾的是,大脑却清醒得要命,好像有无数小人在踢来踏去,不得安宁。
倦怠和清醒激烈交战,昨夜的安然睡梦像是一个奇迹。
半小时后,方沁竹睁开眼睛,认命的找出睡衣去冲澡。洗完澡躺在床上,清醒度反升不降。方沁竹辗转反侧几次后,终于放弃自然入睡,借着月光走到客厅立柜前。
她记得有一格是专门用来放酒的。婚前,罗宇父亲还在的时候,总把家里的酒放在这里。罗家兄弟俩都不是很爱喝酒,只有逢年过节抿两口应景。这么说来,柜子里应该还有以前的酒。
不出所料,打开柜门,几支高矮不一的酒瓶出现在视野。
她随意翻看,挑选出一瓶最合适她的浓度,拧开盖子,深深嗅一口,酒曲香味悠韵绵长。
方沁竹满意地扬起唇,自言自语道,“今晚的睡眠就靠你们了,我的小磕睡虫。”
她跃跃欲试倒了半杯,细抿入口,秀致的眉毛皱起来,“好辣。”但她没有停下,小口小口喝尽。
第一杯喝完后,方沁竹休憩片刻,没有马上倒下一杯。
记得第一次也是因为失眠而喝酒的时候,还没有经验。第一杯喝完,没有体会到别人所说的晕乎乎想睡的感觉,还以为是量少,很快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结果可想而知,她醉到人事不知。一个人在北都的出租屋里进入沉眠,醒来已是隔天下午。还好没有出事,现在想起来仍然后怕。
她坐在沙发上,地面月光渐渐模糊摇漾,她慢慢站起身,小步挪着把酒瓶放回酒柜,艰难沿着直线走回卧室,沉沉陷入梦乡。
***
周日下午,方沁竹就要返回北都。罗霄有事在忙,特意让高升送她去车站。她坐在车里,回头望着小满越来越远,直到缩小成一个点,忍不住泪意翻涌。
高升劝她,“嫂子,干脆你回槐城找个工作,离家近,大家也方便互相照应。”
方沁竹鼻声瓮瓮,“槐城工资太低,我怕连房贷都供不起。”
“不是还有霄哥嘛。”
“罗霄是罗霄,亲兄弟,明算帐。再说……”,她的声音低下去,“罗宇已经不在了。”
联结她和罗家的纽带也就消失了。罗家做什么事情不必顾忌她,她再做任何决定,也与罗家无关了。
高升从火车站回到霄远,嘴巴闲不住的把接送方沁竹的过程完完本本说了一遍,包括方沁竹坐在车上落泪。
小米听完,很是为难的叹气,“小竹姐太难了。她那么漂亮,应该有个好男人来呵护她才对。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一定使尽浑身解数追求小竹姐,追到了就好好保护她。”
高升弹下她的头,“你说的所有我都同意,但不至于使尽浑身解数吧。小竹姐看上去难追又好追的样子。”
这个形容难住了小米,她歪着头思考良久,也没有想明白,“什么叫难追又好追啊?”
高升说出自己的推测,“有一种女人啊,漂亮还优秀,男人不敢轻易去追,但真正接触熟悉后,戳中女人某个在意的点,还是很容易打动她的。对吧,霄哥?诶,当初宇哥是怎么追到小竹姐的,你知道吗?”
罗霄懒懒靠在椅背,长腿交叉架在桌角,闻言冷淡挑了下眉,“别那么八卦。”
高升不在意的笑笑,“我这不是担心小竹姐嘛。”
罗霄没再回答,思绪飘远。罗宇并没有说过认识方沁竹的详细过程,甚至在他面前也很少谈到她。
他只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多年后相遇,确定了恋人关系。他不常与他们相处。偶尔几次聚餐,两人相处模式都是细水长流的感觉。
他没再多想,毕竟两个人的感情,他一个外人也看不明白。
他叫来高升,与他再次确认竞争对手的报复行动就在今晚。
***
夜深人静,单调的路灯施舍给霄远巴掌大的一块黯然光辉,引得飞蛾扑棱几圈,又嫌弃飞走。
门前道路仿佛也陷入沉睡,卡车经过时才偶尔震一震。
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从远处驶来,打破沉闷的夜。
五六个彪肥体圆的壮汉下车,每人手里拎一根半人高腕口粗的棍子。
其中一人扬手,众人凑上前,听他吩咐,“能砸的全给我砸。砸不了的就敲烂。”
说完,他率先走上前,对着玻璃门,双手举起棍子。哗啦一声,玻璃顷刻崩裂,碎片四溅。
其余几人像是参加蛮力比赛一样,三两下打散另一块玻璃,从掏空的门框钻入室内。
“霄哥,来了。”休息室里,上铺的高升垂下脑袋,低声提醒下铺的罗霄。
罗霄反应比他更快,此时已翻身起床。高升立即跟上,在一片疯狂打砸声中按亮开关。
亮如白昼的光线下,罗霄黑衣黑裤,面色冷凝,眉尾刀疤更添几分森冷。
对方摸不清他的路数,暂时停下动作。
高升站出来,斜眼睥睨一众壮汉,轻哧一声,“黄老板有本事砸店,没本事正面竞争,就这格局,难怪十多年一直窝在中兴路,东城区都跨不出。”
为首壮汉走上前,不由分说扯过他的衣领子,“你就是罗霄?”
罗霄踱步上前,从他手里拉开高升,淡声回应,“我是。”
壮汉指着他,回头呼应,“兄弟们,瞅准了,今儿来主要揍的就是他。”
高升又挡上前,呼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已经非法入侵了,我现在就可以报警。”
壮汉龇牙一笑,“老子一年进去八百趟。”
摸清了霄远的人数,他也不顾忌什么了,振臂一喊,“兄弟们,接着砸。”
“等等。”一道声音拦住他。
罗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把匕首。他右臂轻甩,匕首寒光凌厉闪过,深深嵌入桌面。
他走上前,两根手指夹住刀刃,细细地来回抚摸,慢条斯理道,“你刚才说,是来打我出气的。今天我让黄老板出了这口气,算是谢过他的引荐之恩,今后就互不相欠。□□掠我看就不必了,这满屋子木头才值多少钱。砸得狠了,惹急我兄弟,保不齐他的刀子也一起亮出来。这么点小事,拼个你死我活没必要。”
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视线比刀刃更寒厉。壮汉接收到罗霄的目光,额角神经不自觉跳了跳,以他几十年的混子经验来说,眼前这个看上去沉默可欺的人,动起手来都有种不要命的狠决。
壮汉走回同伴中间,低声商议几句后,几人同时围住罗霄。
高升被截在外面,他过于瘦弱,扒不开也跳不过,只听得拳头纷乱砸落□□的声音,以及偶尔传出的闷哼。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那群人终于收手,大摇大摆踹开门离开了。
高升急急蹿到罗霄身前,他侧屈着身体,抱住腹部,弯成婴儿的体势,朝外的半块侧脸已布满淤青。
高升轻轻翻正他的身体,哽咽唤着他的名字。罗霄的眼睛肿成核桃,甚至能看到细密的青色纹路。
高升扶起罗霄,想送他去医院,却听见一道清脆又焦急的声音,“罗霄,罗霄呢?”紧接着,一双高跟长靴踩在地面,咔咔响的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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