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头,旁边的人锋利的眉眼由上而下睨着他,不带任何温度。
他浑身一颤,想起身,却被一只手摁住后脑勺,把他往洗手盆里猛压,接着水龙头被打开,凉水兜头浇下来,打湿头发脸庞,灌进耳朵眼睛鼻子。
“卧槽有病啊!”他挣扎着起身,却被按住动弹不得,一张口,水又呛进喉咙,立马撕心裂肺咳起来。
这下男人酒全醒了,后脑那只手像石头一样压着他,他大骂道:“c你妈!”
下一秒腿弯被猛地一踹,他卸力般跪下,疼得龇牙咧嘴:“去你妈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对方眼神凉薄狠厉,看他如同看死物,接着一抬脚,毫不留情地踩住他的右手手掌,用力地碾。
“啊!”男人尖叫一声,恶狠狠地张口,还未骂出声,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携着凌人气势,他下意识屏息敛声。
夹着香烟的手拍拍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开口:“以后来这里,手和嘴都放干净点。”
滚烫的烟灰落在脸上,他咬牙忍住疼痛,点头。
外面走廊传来说话声,陈最将烟头摁灭,醉酒男跌坐在地上紧咬着牙浑身发抖,他淡漠地收回目光,起身离开。
陈最回到吧台,他的座位还留着,面前放了一杯干马天尼。
江稚鱼见他回来,又将一张小卡片放到酒杯旁。
白色卡片上,顶部写着“Dry Martini”,下方是干马天尼的绘画,马天尼杯盛着透明的液体和绿橄榄,右下角是这家酒吧的logo。
他将卡片捏在手里,听见江稚鱼说:“七夕活动,喝酒赠送一张小卡片,下一次来可以凭卡片免费喝一杯。”
“下次来,可以指定调酒师吗?”
舞台上歌手换了一首歌,在唱“你的声音解开了故事的谜语/落下一万年的约定/大树下的你红色围巾手心里捧的雨”。
多情柔缓的嗓音恰好与陈最低沉的声音重合。
江稚鱼听得不真切,一愣,问道:“什么?”
陈最眸光落在女生映着各色灯光的面庞上,摇头:“没什么。”
他修长手指在吧台上敲了敲,沉吟半晌,跟江稚鱼说:“今晚不喝酒,帮我倒杯水吧。”
“好。”
江稚鱼取出一个杯子加上冰块,倒一杯白水放到他面前。
一首歌唱完,一位男生走上台,和歌手交流了几句,歌手将舞台让给他。
男生握着麦,大方开口:“今天是我朋友生日,她说她想在今天脱单,以后每一年七夕节都是恋爱纪念日。”
“我想帮她实现这个心愿。”男生目光看向台下某个方向,热烈真诚,“方舒婷,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店里瞬间骚动起来,许多客人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叫做方舒婷的女生被身边朋友推到台前,无数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激动地见证着这一段告白现场。
不一会,女生害羞地点点头,男生将麦还给歌手,跳下台和女生紧紧拥抱在一起。
男歌手抱着一把吉他:“恭喜两位,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成功脱单的方舒婷女士。”
架势很足,一秒后,低哑轻快的嗓音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店里瞬间哄笑,然后开始齐唱:“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突然,喧哗与热闹里,江稚鱼听到陈最喊她的名字。
“江稚鱼。”
她收回目光:“嗯?”
“唱一个吧。”
“什么?”
“生日快乐歌。”陈最说。
这次她听清了。
昏暗的灯光下,女生弯着眼睛,重新看向舞台,跟着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柔软轻灵的声音响起,糅杂在阵阵嘈杂里,像一颗光滑的石子,投进幽黑沉静的山谷,回声叫重重山峦吞咽住,不惊动风与衔来石子的鸟。
于是男生目光切切,偏躲在暗处。
陈最没看舞台,干马天尼放在旁边,他喝口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他喉结攒动,半抬的眼眸落在旁边。
这时吧台又来一位客人,点了一杯莫吉托,江稚鱼开始调酒。
他收回目光。
-
结束已是凌晨,其他同事已经下班,江稚鱼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上二楼,休息室的沙发上放着一个枕头一条薄毯,编织袋靠在墙角,江稚鱼从里面翻出一件白色刺绣上衣和一条蓝色花边半裙,把工作服换下来。
然后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帆布包跨上,下楼出门。
凌晨一点,这条酒吧街依旧热闹,街道两旁还有不少店亮着霓虹灯,门口徘徊着喝醉的男男女女。
江稚鱼关灯锁门,街尾这一处便自繁华热闹中脱离,安静黯然。
她转头,往熙攘中迈出一步,又顿住。
男生靠在一辆白色大众前,长身立于热闹与清冷的分界线,远处的霓虹灯将他的面部轮廓描得分明锋利,一半映着光怪陆离一半隐入黑暗。
好似立在那里等了很久。
她走过去,仰头问:“有东西落在里面了吗?”
“回去了吗?我送你。”陈最答非所问。
江稚鱼捻了捻裙子,回道:“不用了,我——”
“现在不好打车,地铁也停了。”陈最打断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我送你。”
江稚鱼只好上车,陈最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位,她系好安全带说去上次那个小区。
陈最宽大手掌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她一眼,问:“不是搬走了吗?”
“回去拿点东西。”
江稚鱼没说实话。
所以在陈最下车要跟着她上楼帮忙的时候,她拒绝了。
她挎着那个帆布包,从一楼爬到五楼。
昏暗破败的楼梯,生锈的摇摇欲坠的铁扶手,跺好几脚才一闪一闪亮起来的冷白灯泡。
在每一层的拐角处,她停下,等灯光亮起,就从帆布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沾上胶水贴在墙皮掉落的斑驳墙面上。
一路贴到五楼,她气喘吁吁,走过那道长廊,在一扇门前停下,将剩下的照片贴满木门和玻璃窗。
等明天天一亮,照片上的污秽龌龊就将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
江稚鱼贴完所有的照片,下了楼,陈最还等在原地,她上车直接跟陈最说回酒吧。
然后掏出手机,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成功通过房东的手机号码在其社交平台上的账号关注找到房东妻子,房东妻子的头像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婴幼儿的写真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照片发送,斟酌用词说明了事件始末。
不管如何,那个女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做完这一切,江稚鱼心情十分不错。
一抬头,才发现车子还停留在小区门口。
她扭头看陈最,正疑惑着,一个高大身形却突然靠近,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在座位上。
她看到黑色布料下的胸膛肩膀,往上,领口下锁骨嶙峋,最后是陈最放大的脸,眉眼凌厉深邃,鼻梁高挺,唇很薄。
时间仿佛被拉长,陈最每分每秒的靠近都像一帧一帧卡顿的影像画面,男生是主人公,而她的眼睛成镜头,一眨就留存一副画。
最后成片拓印在回忆里、每一根神经下。
心跳倏地加快,不受控制。
江稚鱼睁大眼,瞳孔慌乱:“你……”
她用力握着手机,手指留下痕迹。
咔哒一声,安全带插进插孔。
她的心脏也随着那声轻响停滞一瞬,然后陈最后退,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江稚鱼眨眨眼,扭头看窗外,等风景不断变换流失,她的心跳也渐渐恢复平静。
只是——
好热。
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的热。
江稚鱼将车窗摁下,夜间的风吹散脸上的热度,她托着下巴,极力镇定看向窗外。
陈最伸手调了下出风口,然后脚下吹出的冷风扬起少女脚踝处的蓝色花边,滑过车内皮革。
像浅浅浪潮在深夜上岸,激不起潮声,只有半遮半掩的蓝,席卷沙石,留下一片潮湿。
手机响起来,陈最看一眼,是林湛的电话。
他接起,单手握着方向盘。
“醉醉,让我们把车留给你,你怎么还没回来?”林湛还没睡,精力充沛,“是不是爱情拖住了你回家的脚步?啊,该死的爱情。”
家里在装修,他近两天和林湛一起挤在店里,林湛见他迟迟没回去,八卦心骤起:“当然,我不是催你,毕竟**一刻值千金嘛。”
越说越离谱。
陈最换了只手拿手机,说:“马上回。”
“别啊,你可不能上完床就抽身离开,这是渣男行径,万万不可取。”
“……”
“至少也要抱着睡一觉嘛,早上起来再来个早安吻,顺便约下一次。”
“……”陈最直接挂掉电话。
车开回海棠溪新街,在街口停下,江稚鱼快速下了车,趴在车窗边沿说一句:“谢谢,你回去注意安全。”
不等陈最有所回应,直接转身离开,往里走,身影消失在灯红酒绿中。
过去,他最熟悉的就是她的背影,他垂眸,开车离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