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的凉风轻拂,悄悄吹动他们之间横亘的昔年光影。
抛下这句话后,昭宁径直往前走。
她表面镇静,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她确实利用过萧晔不止一次。
若非她刻意为之,地位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人根本也不会有交集。
景和帝与田皇后少年结发、举案齐眉。不过,景和帝生性风流、敬重发妻也没影响他后宫三千,宫中皇子公主从来不缺,帝王面对自己的亲子亲女亦关注寥寥,遑论昭宁。
柔妃不愿接纳这个女儿,是以,昭宁从小就被放在公主所里,由乳娘和宫人带着。
衣食敷衍也就罢了,五岁那年的冬天,宫人甚至把她忘在了院中,小孩儿苦苦在寒风中哀求多时才被抱回去。
而萧晔是中宫嫡出的长子,少敏而聪,三岁那年就被封了太子,含着金汤匙长大,自幼学习圣贤言。
昭宁与他,何止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两人身上简直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甚至在昭宁七岁那年,她才头回遇见了明明同样生活在宫中的萧晔。
彼时已经长成的半大少年、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身着玄青的锦袍,在三两内侍的簇拥下缓缓走过。
高不可攀,贵气逼人。
他正微微偏头,和身边跟着来东宫做伴读的徐家小子低语着什么。
昭宁立时就看呆了。
就像窥见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透进来的光。
没人好好教养她,她连见到了太子该如何行礼都不知道。
不过,羞窘和落差无需人教,昭宁落荒而逃。
到底是截然不同的人,连这样的擦肩而过,都只有缘发生过一回。
后来,昭宁年岁渐长,七八岁上,照顾她的宫人愈发惫懒。
而昭宁生性倔强,不爱与人低头,又或许她是天生坏坯,面对宫人的薄待,琢磨出了恶劣的报复方法。
比如,往嬷嬷的茶水里洒灰土,半夜三更爬去窗外学鬼叫让她们做噩梦。
小孩拙劣的把戏当然没办法快意恩仇,被轻而易举地识破后,昭宁得到的,理所当然是愈发的苛待。
绝境中,昭宁想到了曾经偶遇过的太子殿下,想到了宫人们提起他时的不绝于口的夸赞。
她想,既然太子是一个这样仁德的好人,那她去求一求他,他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昭宁想尽办法去找到萧晔跟前,请他为自己做主。
好不容易见到面,昭宁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自己准备很久的说辞:“殿、殿下,我……”
她没有顺利地说下去,因为她忘记思考该如何自称。
她没有自己的名字,也不算他的妹妹。
——昭宁这个封号,是她及笄那年才有的。
十四岁的萧晔低头,看着眼前额发乱糟糟的小女孩,温声唤了她一句:“皇妹。”
按常理而言,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听到这句温柔的“皇妹”,应该感动到落泪才是。
可昭宁不是正常人。
冷血的心肠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初具雏形。她并不感动,一滴眼泪也无,非常冷静地在心底“哦”了一声。
公正仁德的太子殿下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皇妹,没有疑惑她的身份,也并没有因为她身上穿得乌七八糟而感到意外。
他真的不知道宫中有她这么一号人过得如此凄惨吗?
昭宁似懂非懂。这个太子殿下,或许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是个白璧无瑕的好人。
她其实猜对了。
不过,此时的萧晔无从得知昭宁的内心活动。
他身量颀长、笑意温和,展臂将瘦弱的小女孩抱起,还摸摸她的头,让宫人去给她端糕点和牛乳来。
萧晔此时已经是能独立行事的年纪了,身份上的鸿沟让他同弟弟妹妹们一向不亲,对昭宁这个便宜妹妹如此亲昵关怀,自有他的缘由。
他受正统储君教育,行事过于端直,以往便罢,但他渐渐开始接触政务,正需要一个孝悌的好名声向景和帝表明,他的为人子为人兄之心。
昭宁的身份决定了关怀她不会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萧晔只略一思忖,就想清了怎么做才好。
不用昭宁开口央求些什么,萧晔便替她出面解决了刁奴,又差人为她重新装饬好了一处好些的宫室。
从未接受过如此好意的小昭宁简直要飘然欲仙,可是她的脚踝上又仿佛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在拖着她一个劲往下坠。
原来,太子殿下只消几句话,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
送佛送到西,生活在云端之上的萧晔在表面功夫之外,竟还有闲心真的问一问昭宁还想要什么。
昭宁那时到底年纪小,听到萧晔问了,她竟真的以为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直白地开口,带着浑然天成的恶毒,“皇兄,我想要他们死。”他叫她皇妹,所以她也敢叫他皇兄。
宫里的小孩,无师自通地懂得上位者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她掰着指头数,“刘嬷嬷、春兰、橘英……她们都欺负过我,对了,还有……”
对上小昭宁澄澈的大眼睛,萧晔皱眉。
她拥有如此通透漂亮的一双眼睛,说出的话却是……
彼时的萧晔未曾真的经历过什么坎坷困顿。
所以,尽管他知道,造成这位小公主如此遭遇的恶奴该死,但本该天真的小女孩开口就是要人性命,他同样会觉得她过于恶毒。
再想到她为了惹他同情怜惜,那点故意搓乱自己头发、换上破旧衣衫的浅薄心机,萧晔心里难免有了不喜。
他的声音倒还温和,“好了。孤会为你主持公道,来人,送……送她回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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