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清晨，温度却居高不下，沿路上的热浪，激起一层又一层。邓远悠闲的开着巡逻车，两边的树影倒退模糊不清……
一脚油门过去，猛打方向盘，一个漂移，稳稳地倒车入库，留下地上两道漆黑的车辙印。
一身军装笔挺，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褶，扶了扶帽子，才慢悠悠的下了车，顺手带上车门。
对面停着的一辆大卡车，车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将上面的瓜果蔬菜也转移了一大部分出来。
“你干嘛这么快关车门？差点夹着我脑袋了。”付豪也扶了扶帽子，快步下了车。
“哥们儿，咱们今天要干什么呀？”傅豪头一天上岗，作为部队司务长邓远的好兄弟兼小跟班，首要任务就是清楚自己的职责。
“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就是找茬！”邓远随手掀开塑料框上的垫纸。
拿起一个芒果，当场就啃了起来，“这个不错，挺甜的！”
又走到放菜的地方，拨开菜叶子，仔细看了起来。
“你这个生菜，外面的叶子都蔫儿了，都快坏了……”
“最近天儿太热，这种叶子菜不耐放……”供应商赶紧上前解释。
“这个不行，这回我们先留着了，下回这样的，别怪我让你拉回去了！”邓远板着脸，一副为难的模样。
等供应商走了之后，一转头，朝付豪眨眨眼。“嘿嘿……”
“行啊！哥们儿，这个司务长做的还有模有样的！”付豪看着邓远神气的模样，留着胡茬儿，肩上挂着二期的军衔。
同年兵有出息，自己也沾光，出来出公差，摸摸鱼。
从来只有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如今倒反天罡。
上一任司务长阴沟里翻了船，这个烂摊子没人敢再接了。邓远嫩草当老牛使，一个二拐扛上枪了，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熬了半个月的大夜，硬生生补了一整年的采买账本。这又是留胡茬儿，又是挂二期的衔儿，板着个脸装老成，才在这个位置上落稳了屁股。
两人一顿猛搬，终于将所有货物清点完毕，搬上了车。刚停到炊事班后门，还没来得及卸货，就看见班长全副武装，脖子上挂着两把枪，背后背着一口锅……
“迅速换装，全副武装，年中考核，这是你的枪……”
这是要第一个考核吗？邓远一听到考核，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两个黑眼圈更重了，手上的枪好像有千斤重……
“还不是指导员说的，早考核完，早些炒菜。”
付豪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起码给我点时间，做点心理准备吧！这么突然……”只要听到考核，付豪就会腹泻，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邓远知道这件事以后，拍了拍付豪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至少你以后不会便秘……”
两人看着班长远去的背影，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忍！
一上午快过去一半了，只剩最后一个科目，射击考核。一大群人坐着小马扎，挤在大棚下面，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
远处山坡上面，插着几个红红的大字格外扎眼——“特种精神特种魂，特种部队特种人。”
付豪耷拉着脑袋，脑门上的凯夫拉，勒的他灵魂快要出窍了，太阳穴的砰砰的跳，付豪掏了掏耳朵，转头一看。
邓远坐在马扎上，呼呼大睡，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差一丁点儿就要栽下去了……
“这样都能睡着，真是佩服佩服！”伸手拍了拍邓远的脸。
“醒醒哥们儿，马上就到我们了！”付豪伸手拍了一下还拍不醒，睡得还挺踏实的……
“起立！”听到这声口令，邓远马上屁股脱离马扎，跟个弹簧似的，嗖一下弹起来。虽然在睡梦中，但这反应能力杠杠的，没话说。
“向射击地线前进……”
“卧姿准备……”
“射击……”
邓远单手撑地，迅速卧倒，枪托抵在肩胛骨处。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手指慢慢预压，这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耳边传来砰砰的心跳声。
人枪合一是一种境界，就是这个时候……
一阵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跟过年放鞭炮似的。
付豪开保险不小心开成连发，一梭子过去，全部完蛋，只剩下一缕火药燃起的青烟，直冲鼻腔，吭吭地咳着。
转头一看，邓远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不是哥们儿，你别睡着了……
“报靶…… 8号脱靶！”果然不出所料，付豪顿时面如死灰，吃了个光蛋，想到晚上一顿加练是逃不了的。
“9号满环50环……”
“为什么！老天爷啊！不公平……”付豪忍不住仰天长啸，人比人气死人，邓远眼睛都睁不开，都能打个满环，自己莫不是个睁眼瞎？
有些人表面上宠辱不惊，实则心底已经乐开了花，但还是要低调低调。真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
邓远慢悠悠的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黄土，却不知裤子上破了个大洞。
断口处密密麻麻的针脚，像蜈蚣一样盘踞在裤腿上，军装爆改乞丐裤。
“哥们儿，你裤子又裂了！”付豪赶紧上前提醒。
糟糕，邓远心头一紧，刚才动作太大，裤子破了！但是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没事，淡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作为一个Alpha，邓远充分发挥了这种没脸没皮的精神。一路风吹裤衩屁屁凉，路过的人纷纷行注目礼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回了库房，刚脱裤子下来补一补，班长就推门而入……
“吭吭！这青天白日的，干嘛关起门，还把裤子给脱了。”
一转身邓远捏着根缝衣针，“报告班长，我在补裤子……”
“小远，你先把手头的事放下，听我说……”
平时都管自己叫兔崽子，一听到小远这两个字，邓远就知道，准没好事！
“你相信组织吗？相信领导吗？相信班长吗？”
坏了！连环三问，看来事件非常难搞。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让他当司务长的时候。
“我不信……”邓远就是不上套，不按套路走。
“作为一个Alpha，生来就是为了保家卫国，那你愿意让你以后的孩子来当兵吗？”
“不愿意！”邓远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一点话茬也不给对方留。
班长的神色一愣，这还不上当，于是马上转变策略，打起了感情牌。
“虽然说我跟你父亲是多年的老战友，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在这里能更上一层楼。况且你的父亲，他也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在部队干出些名堂来……”
邓远低下眼眸，倔强的转过头去。“是他让你来劝我的吗？他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姓邓，他姓霍，我们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别人都说炊事班只有老弱病残，可我知道不是这样，你看你这回射击考核拿了第一，咱们炊事班立马扬眉吐气了！我回来的路上，听到好多人都在夸你。你愿意来这里，我很开心，就当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去看看外面不一样的景色吧。”
邓远的眼眶微红，心中一阵酸涩，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这里很好，他已经很熟悉这里了，也并不想离开……
“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正直的好孩子，我相信你有能力去完成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这么多年，邓远一直和那个人怄气，在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他放不下过去，就没办法开启新的生活。
“班长……”邓远鼻子一酸，上前一步，拥抱了对方，那宽厚的胸膛，传来坚硬而厚实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感伤起来……
那年他刚满十七岁，初入军营，很多人第一次离家，到了中秋节所有人都很想家。班长就带着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去看火车。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他们站在山坡上，看着火车缓缓而过，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车轮滚滚而来。
班长说自己想家的时候，也会来这里看一看。火车从很多地方来，也会往很多地方去，也许从你的家乡来，所以会带着你的思念回去。
夜晚的山谷很黑，月光洒落，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所有人对着远处的山谷呐喊，喊出自己所有想说的话，声音传了很远，希望火车能带着自己想说的话，还有思念回家……
那天邓远哭惨了，两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半天抽噎着停不下来。他的视力极佳，一转头却看见付豪面无表情。
邓远抹干净眼泪，终于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不哭？”
“出大门左拐就是我家，我哭什么？”付豪一脸云淡风轻。
邓远顿时眼泪都干了。
“昨天我爸妈还来看了我一趟，给我塞了点水果，你吃吗？”说着就从裤子口袋，掏出俩核桃。
“…………” ，邓远一副你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
日落西山，太阳红的发紫，烧起了天边的残云，晚风吹拂，邓远坐在大卡车昏暗的车厢里，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一点点缩小，远去……
邓远突然释怀了，他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他寻找属于自己真正的未来了……
“再见……”他挥了挥手道别。
“再见什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邓远一转身，果然看到付豪正坐在车厢角落里。
邓远兴奋极了，他站起身来，在拥挤的车厢里慢慢挪动着，绕过许多人，终于凑到付豪跟前。
“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付豪扬起下巴，眉毛一挑，嘿嘿一笑，“咱上面有人！”
因为两人起了个头，开始闲聊。本来寂静的车厢里顿时也变得热闹起来，嗡嗡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所有人闭嘴……”这声音清冷而含有压迫感。
邓远和付豪两个人，本来还呲着大牙乐着呢。一下被噎住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刚才出声的人，就坐在他们两个正对面，昏暗的车厢里，那人肩上的两颗星星差点闪瞎邓远的眼睛。
此时此刻邓远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
司务长，是在连队或单位里主管各种日常生活方面的士官或军官，伙食、住宿、还有连队里的财务等大小事都归司务长管。司务长高于炊事班长，一般由士官或军官担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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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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