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游戏后,晏西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细细密密的雨声打在防盗窗的檐盖上。
她莫名想起一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比起游戏中被热闹与咋呼填满的快乐,当室内归于一片清寂时,又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仿佛之前的恣肆与欢欣都是一场错觉。
从窗外看去,濛濛雨雾中,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冷白的灯光。
晏西翻出一把伞,拿了手机和钥匙锁门下楼。
便利店中,柜台处的平板上正播着最近的热播剧,店员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困顿地打着瞌睡。
“不许动!”
带着墨镜的黑衣男人用枪指着便利店的店员,冷酷道。
店员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平板中的店员举起双手,战战兢兢地对来人说着什么。
他一抬眼,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生,浑身都是潮气,披散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然而仍旧是好看的,有些像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以文秀的清冷破碎感著称的亚洲著名女星。
美得有一种脆弱感。
女生声音听上去和她的样貌一样年轻,乍一看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外面时不时有车子路过时呼啸的声响,噪音的覆盖下,女生的声线都是脆弱的,像是时刻就要崩断的命线。
晏西垂睫,看着玻璃柜中一排排方形的软包装,说:“买包烟。”
店员揉了揉眼睛,“要哪种?”
玻璃柜中的烟没有价签。
“女士香烟,一般有哪些?”
店员:“你可以拿这种,焦油含量低点。”
“多少钱?”
“88。”
晏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有便宜点的吗?”
店员又推荐了几种。
最后,晏西买了15块的软白万宝路。
回到家后,她上网搜索了一下抽烟的方法,试着点燃一支,一股木柴没燃透的焦枯味瞬时充满整个房间。
不算臭,就是呛人。
再试着用网络上的方式抽了一口,并没感受到什么畅快的解压感,反而有些受不了烟叶的味道,仿佛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烟味。
而肺部和喉咙,则是一股轻微的刺痛感。
她摁熄了烟,静默片刻,将烟头和之前的一整包香烟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口腔中是散不去的烟味,她去卫生间漱了两遍口。
回到书桌前坐下,点开码字软件看昨天新写好的大纲和新书开头,明明昨天还是让她为之兴奋的“绝世好梗”,现在再看,又仿佛是白开水般乏味。
文档页面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极了嘲讽,说她在制造文字垃圾,做的都是无用功。
鼠标的光标闪烁着。
昨天一整夜的劳动成果,都在清脆的小石子音中,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窗外的黑暗使玻璃窗映出她单薄的倒影,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却像一个苍白而倔强的苦笑。
片刻后,她又摁了Ctrl Z,将删掉的内容恢复原样。
电脑进入休眠模式,晏西在细密的雨声中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不知几多时,她又做了梦。
如墨的黑暗散去后,阴云密布的这方天地终于有了几许黯淡的微光。
她突然回到了乡下的老家。
在古朴而陈旧的土屋前,她站在水泥砌成的地坝上,地坝边是一拢拢青翠粗壮的竹子,在强劲的风中,妖异地扭动着。
而晏西,看见小小的一个自己,颤巍巍地独立在风中,几乎要被狂风刮走,长发在胡乱地飞舞,脸上的肉也被刮得变形。
心头无端端升起一股恐惧。
下一瞬,梦境突然变成她的第一视角。
在怒号的狂风中,突然有无数的黑色粗体字向她360°无死角席卷而来。
空气中,充斥着各种亲戚、邻居的声音,仿佛要震破她的耳膜。
[晏西是作家呢,听她妈说一个月赚大几万]
[晏西真是出息了啊,不用上班,每天在家里就能赚钱]
……
晏西张了张嘴,说:“没有几万,只有几千而已,偶尔上万。就是正常普通人的收入,偶尔甚至没收入。”
然而,她的话刚出口,就淹没在嘈杂的议论中,一点声儿也听不见。
[写小说算什么正当职业?能交五险一金吗?]
[你这个收入不稳定,现在能赚钱,将来也能赚吗?]
[写小说能写一辈子吗?将来这个行业倒了,你能怎么办?]
[你现在不听我们的,将来摔了跟头就知道了,我们是你的亲人,能害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
晏西的嘴巴张合着,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了风里。
乱七八糟的声音中,一句“等将来时间到了,你就知道我们说得对,你的选择就是错的”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声音越来越大。
震得她脑仁儿都疼了。
就在她四顾惊惶、举止无措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只雪白的猫。它抬着头,清澈的猫瞳盯着她,颇有几分睥睨感。
却是一脸嫌弃地跳进她怀里,“喵”了两声,两只前爪扒着她的肩不动了。
风静了。
而怀里的猫咪,突然变成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靠在晏西怀里。
对方一脸勉为其难,在她脸上亲了口。
“不是说我是你的?”
潜台词:还不赶紧的?
晏西是被吓醒的。
醒来时,室内还是一片昏暗。
外面雨还在下,空气中的温度有些低,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脸蛋冰冰凉凉的,背脊却惊出了冷汗。
摸出手机一看,距离她睡下不到半个小时。
梦魇中的惊悸还没散,她仰躺在床上,在一室晦暗中看着天花板隐约的轮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真的选错了吗?
生活真要用她的失败,去印证周围那些对她指手画脚的人才是正确的吗?
这个念头让晏西不愿深想。
转念间,梦里的最后一幕闯进她的脑海。
那个女孩子……是南风小姐姐。
脸上蓦然浮上层不符合这个季节温度的热意,晏西蹬了蹬腿儿,内心突然浮现出一个惊骇的念头——
她、她该不会喜欢的是女孩子吧?
不然,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难怪她都不搞男人,就算搞也只搞纸片人!
虽说现在大众的观念越来越开放,性取向不再是一个讳莫言深的话题,晏西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兔兔惊悚.jpg]
她迅速摸出手机,翻墙搜出大量帅哥美女的美好身材,一一看去,确认自己只对异性的荷尔蒙有感觉,总算长舒一口气。
黑暗之中,晏西悄摸拍拍自己的胸脯。
还好还好。
千里之外,燕京。
许馨月洗漱完毕,又看了会儿小说,准备睡觉时有些口渴。她拿着水杯去客厅接水时,看到工作台的灯光还亮着。
“还没睡,干嘛呢?”她问。
许星南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显然还不准备睡。
他面前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接了个广告,在写镜头脚本,写完就睡。”
许馨月点点头,“写完早点休息。”
“嗯。”
约莫二十分钟后,许星南合上笔记本电脑,关了灯,走向自己的卧室。
最后一抹光源消失,室内归于黑暗,只有窗户反射进来的室外光,照出室内物体的轮廓。
简单洗漱后,许星南换上睡衣躺进被褥,闭上眼睛时,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女孩银铃一般的笑声。
以及,对方毫不正经、好不害臊且有些嚣张的声音。
“还敢打我的人主意吗?”
就,有毒。
燥意又浮上脸颊,他皱了皱眉,清空大脑中这莫名的回放和芜杂的思绪,闭上眼,心中默默数羊睡觉。
“一只羊,两只羊……三十六只大西西,三十七只……”
黑暗终于侵袭他的脑海。
意识悠悠荡荡。
许星南莫名来到一个很白的空间,面前的空地上出现立体的绿色荷叶片,像是浮在水面一般浮在地上,荷叶片旁边,是两支荷花苞。
一只圆滚滚的流氓兔坐在荷叶上。
昨天还对他邪魅一笑,说什么“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今天却耷拉着它的大脑袋,仿佛陷入了情绪的低谷洼地。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垂头看它两眼,正要走开,它突然抬起头,红了眼眶。
许星南从不安慰人,也不擅长。
甚至对遇到困难的朋友,也只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搞不来温情那一套——容易麻到自己,牙酸。
他迟疑片刻,终究不情不愿地问:“你怎么了?”
名为大西西的流氓兔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不说我走了。”
大西西“哇”的哭了,哭得好大声,眼泪珠子无视重力的影响,呈弧线直往外飞,几乎有水漫金山的架势。
曾经,许星南的妈妈让他照看亲戚家的小孩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小孩儿一言不合就哇哇大哭,试图等许星南去哄她,满足她的要求。
——许多小孩儿在要求得不到满足时,就会故意哭。大人被哭得烦了,或者心软,就会去哄,后续其他要求会尽力满足。
当时,许星南也只是一个年轻气盛的boy。
确认小孩儿只是耍脾气不占理后,他的应对是——
“继续哭。”
“怎么停了?”
“声音再大点。”
……
等小孩哭累了,见这一招对他不管用,自然而然就停了。最后,他还奉送小孩一句哲理:不是你一哭,所有人都要将就你、满足你的意愿。
当然,事后小孩告了黑状,许星南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批评。
此刻,许星南皱眉,“算了。”
他转身,准备拔腿就走。只是终究不忍心,抬起的腿转了个方向,走到大西西面前,一把拎起对方细长的两只小耳朵。
轻“啧”一声,他像抱小孩儿似地将大西西抱怀里,不甚熟练摸了下它的头。
“别哭了。”
大西西眼角挂泪,“……QAQ。”
大西西双爪攀住他的脖颈,哭唧唧,“小姐姐,你为什么不对我动心?”
这要能动心才有鬼了。
许星南一巴掌轻拍在它的后脑勺,臭着脸说:“叫哥哥。”
第二天,许星南起床时,回想起梦中的场景,还有些懵。
他皱了皱眉。
上午,和许馨月一起吃早午饭时,他忍了忍,没忍住,问:“那个大西西……”
小韫(作者):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意识流恋爱吗?在梦境中爱上彼此!
星星:[刀][刀][刀]
星星皮笑肉不笑:所以,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面?
小韫:[怂.jpg]
小韫:就……快乐嘛。你再忍忍[顶锅盖遁走]
西西:浅求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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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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