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成一滩烂泥的安知南被小何接回了剧组酒店。
小何费尽搀扶着她送到沙发上:“喝了多少啊,居然醉成这样,你躺在这别动哈,我去煮个醒酒茶。”
安知南的酒品很好,喝醉之后不会发疯似的胡言乱语,不哭不闹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
只是等小何转身进入厨房之后,悄无声息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花洒把自己浑身淋透蜷缩在角落里。
冷。
好冷。
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开启命运齿轮的寒冷冬天。
哗啦......
刺骨冷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将安知南全身打湿,寒飕飕的冷意将她包裹。
她被水冲得睁不开眼,胡乱抹了一把水,入眼是一片昏暗。
只是上个厕所的功夫她就被人反锁在狭小的洗手间格子里,透过窗外微弱的天光,隐约还能看见门板上同学们留下的"高考加油,数学好难"等字眼。
门外传来几人窸窸窣窣的交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闹出大事来......”
“怕什么,关一晚上死不了人。”
安知南认出这个声音,是她的同班同学严予诺。
高一军训的某个周三夜晚,她出去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严予诺和教官躲在食堂后门墙角忘我接吻。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安知南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悄无声息退了回去。
谁知过了没几天,严予诺跟军训教官谈恋爱的事突然被匿名者写信举报到教导主任那,两人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安知南不知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学校就给他们换了个新的教官,严予诺则全校通报批评,记大过。
没过一段时间,不知道从哪传出,说周三有人看到安知南在食堂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时间地点,正好和举报信里的内容对上。
安知南百口莫辩。
虽然严予诺犯了大错,但在那个以叛逆为荣的学生时代,没人喜欢在背后告黑状的人。
从那以后,她就记恨上了安知南,直接在教室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跟她打了一架。
更准确来说,是安知南单方面挨揍。
班里没一个人帮她。
虽说严予诺家长事后赔了钱,但也让严予诺对她的霸凌更加肆无忌惮。
心情好的时候扔她书包玩,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现在,寒冷冬夜把她扒到只剩一件长袖打底衫关进厕所里。
“大不了告到老师那,让我爸妈再给她们家赔点钱,这点钱对我们家来说九牛一毛。”
隔着门,安知南都能猜到严予诺脸上嚣张阴狠的表情。
安知南哆哆嗦嗦哀求着:“严予诺好冷,你放我出去。”
“我是不可能放你出来的,不过你可以在里面慢慢喊,说不定能喊出个人来救你。”严予诺捂嘴笑道:“不过可惜,这个点教学楼都快锁门了,怕是等不到咯。”
她咯咯笑着,踹了一脚门:“今晚,你就在这过夜吧~”
吱呀一声,严予诺把最外面的门都给锁上了,听着她们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安知南用力拽了拽门锁,纹丝不动。
昨晚刚下完一场大雪,今天正是化雪最冷的时候,厕所里的窗户大开着,时不时还能听到凄厉的风声。
她全身湿透,湿衣服贴在身上黏黏腻腻,寒气无孔不入。
原以为那晚自己会冻死在洗手间里,谁知过了没多久隐隐听到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贴到门板上摒气凝听,好一会才辨认清楚不是幻听,是真的有人在她的不远处。
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宛如黑暗的曙光。
“喂.......是有人来了吗?”安知南不知疲倦的拼命拍门,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说话声近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方洛你慢着点,万一有危险我还能替你挡挡。”
是清脆的女声。
安知南见状,大声呼喊:“同学,麻烦你帮帮我,我被锁在洗手间里了。”
“方洛,好像有人说话诶,鬼还能说话的吗?”
颜末话还没说完,前面的方洛突然往洗手间方向加快脚步。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安知南松了口气,重复着话请求她帮忙。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你往里走一点。”这次说话的是另一种的女声,清冷利落,带来莫名的安全感,抚慰着安知南的心。
“好。”
安知南乖乖退后。
厕所的门根本没有办法从外面反锁,是有人蓄意拿长棍死死抵住门这才没法打开。
厕所里发出一连串的哐啷声,没过多久,门打开了,手电筒的光照了进来。
门外是同样穿着蓝白冬季校服的女生,乌黑柔顺的头发随意披在肩膀,灯光太暗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一双清冷的眼睛和只被白光照的散发出光晕的手伸到她眼前。
颜末赶忙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安知南擦干头发,边擦边骂:“咱们学校里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人,要不是我们跑回来拿东西恰好听到厕所里有动静,这么冷的天可不得把人冻死在厕所里。”
接着又问:“你是住校还是走读?”
寒风冻到了骨头里,安知南脑袋里有根经一直在隐隐作痛,浑身止不住颤抖,声音微乎其微:“走读。”
颜末是个热心肠,见状忙道:“你先去咱们宿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裳,今晚就住我们这别回去了,路上再吹了冷风感冒发烧就不好了。”
她胳膊肘撞了撞方洛:“你觉着呢?”
“多谢你们的好意,我还是回家吧。”不等方洛回答,安知南先开口拒绝了:“不然我爸妈该担心了。”
方洛举着手电筒,看见她脸上已经泛起不自然的紫红,哪怕是同学之间的人文关怀也不可能眼睁睁就这么放她回去。
“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她掏出手机,相当于默认同意安知南今晚住在她们寝室里:“号码多少?”
很容易解决的一件事情,安知南却咬着下嘴唇迟迟没有说话。
楼下保安扯着嗓子催促:“还没下来吗?”
颜末赶紧跑到厕所外回应:“上个厕所,叔叔,马上下来。”
方洛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挣扎,没有贸然催促。
过了几秒后,终于报出一串号码。
她打过去,听了很久的等待音乐后电话才被接起。
对面响起不耐烦的女声:“哪位?”
安知南接过电话,关掉外放走到没人的另一边:“妈,是我。”
“这个点你不赶紧回来打什么电话?”那边的女人听到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后态度反而更加不耐烦,霹雳哐啷的闹出些声响,似乎是在忙。
方洛双手插兜站在门边,目不转睛看着安知南穿着她校服的背影。尽管关了外放,可还是会有声音溢到方洛耳朵里。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晰。
许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安知南并没有说实话:“我在学校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整个人都湿透了,你们可以来学校接我回家吗?”
“你爸打牌去了,我还要做生意,给你弟弟洗澡辅导作业,哪有时间去接你。自己坐公交回来吧。”
安知南倏然湿了眼眶,她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委屈,捏紧手机,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像没事人样平和:“那今晚我可以住同学宿舍吗?”
安知南她妈妈陶敏莲听到这话声音瞬间拔高:“不回家明早谁做早饭,谁送你弟弟去幼儿园,摔一跤而已能有多大事。”
“家里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要是我像你一样摔一跤就撂挑子不干,那这个家还过不过了.....”
电话那头是女人絮絮叨叨无止境的埋怨,安知南早就听腻了。
她掐断电话,偷偷抹掉眼泪后这才转身将手机还给方洛。
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是不叨扰你们了。”
说完,就要把衣服围巾脱下来还给她们。
颜末还要说些什么,被方洛拦住了:“衣服你先穿回去,不用急着还。”
安知南的衣服不知道被严予诺扔到哪里去了,这两件是眼下唯一能用来保暖的东西。
“那我把它洗干净之后再换给你们?”
怕她们嫌弃衣服被她穿过,安知南神情有些小心翼翼。
她家里穷,长的也不好看。穿的用的只能捡亲戚家表姐用旧了不要的接着用,明明都是小县城里长大的孩子,她在一众同龄人里就像土包子进城的破烂户。
又破又烂又土。
同学们都不乐意跟她走在一起,就连她碰过的东西都嫌脏。
眼前这位举着手电筒的同学给她的外套干净整洁,还散发着好闻的淡淡木香,还有另外那位同学的围巾,一摸就知道不便宜。
如果就这么不要,那该多可惜。
“送到高二三班。”方洛点头:“她叫颜末。”
“她叫方洛。”颜末跟着道。
“我叫安知南。”
安知南松了口气,接连道谢后冒着寒风走出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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