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后来,辛小乔才知道,舞会上的那个女孩出生于外交世家,祖上在民国时期便声名赫赫。也因为她开了先例,那一年起,每年都会有华人女孩受邀参加舞会,有一年邀请的便是覃钦怡。

辛小乔不知道覃钦怡和覃氏此次的捐款救助有多少比重是因为季程。但如果有一天,季程会因为覃钦怡的热爱、资源、地位,以及她不顾一切、第一时间深入灾区救援而感动,辛小乔觉得她会理解他。不是因为她的爱不比覃钦怡多,而是因为覃氏她实在“无法超越”。

季程回到剧组时,雨期虽还未结束,但大家还是赶着时间拍完了最后几幕戏。但完美主义的段导对四场雨林里的打斗戏不是特别满意,最终和制片人一合计,留下副导演和大部队在原地收尾,他们则去东林县的雨林区去重拍这四场高光戏。

当地向导向剧组提出最近去东林不是个好选择。要前往东林必须经过文沧县山区,而文沧山区有几处地势陡峭,每年林业部分都会提醒周边村民要提防山体滑坡,最近南临雨季,文沧也接连下了几天暴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也许是四个多月的拍摄异常顺利,大家信心满满;也许是段导对这部军旅剧投入太多心血,一定要精益求精。最终,三十多人的队伍还是冒雨前往东林县。

意外便是行至文沧山区一处地势陡峭处发生的。山体植被稀疏,长时间的降水致使山体土壤水量饱和,瞬间发生山体滑坡,引路的头车就这样被冲进了山路旁的江水里。众人甚至来不及惊恐,回过神来,只得四处逃窜保命。

短短几分钟,山体像是被撕裂一般暴露出深深地沟壑,前路被冲断了。等大家退回到一公里以外时,发现公路也因巨石滑落而阻塞了。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求助,才发现通讯中断,根本没信号。

大雨不停,危险随时存在。稍有些经验的司机把大巴车停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三十几号人都安静的待在车里,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

车上并无紧急避险物资,每人拿到一瓶水后,便再无其他了。为了确保有足够的汽油走出文沧县,车挺稳后,司机便将车熄火。车里一片死寂,大家都在担忧着自己的生命安全,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声抱怨着,不过为了几个可有可无的镜头,害的前车的工作人员连人带车都被冲走,生死未卜,害的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季程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他无法制止,更不能在此刻去安慰自责的导演和制片。于是,只是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就这样,大家饿着肚子、甚至不敢闭眼,听着急切的雨声,在车内坐了整整一宿。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由附近村民和村干部组成的救援队找到了被困得大巴车。

段导见到来人,急忙抓住他们的手问询问有没有发现被冲下去的车辆,里面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有没有救出他们。看到村民们摇头,段导瘫坐在位置,粗糙的双手覆上了饱经沧桑的脸庞,季程泪水从这个一向要强的男人的眼角溢出,毕竟是两个鲜活的生命啊。

季程从村干部口中得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属于文沧县师梁镇,因连日暴雨,镇上已有三处山体滑坡,季程他们遇到的并不是最严重的一处。

现在附近几个村均已断水断电,道路阻塞,通讯中断。镇上已经派了年轻人,徒步前往县政府汇报情况。留守的干部和村里的青壮年便分组搜寻被困村民,先行自助救援。

在村民自救队的带领下,大家简单收拾了几样物品,跟着村民徒步前往相对安全的村部等候政府救援。

村部里多是房屋被毁的本村村民,季程一行人到达后,陆陆续续又有十多名途径师梁的外地人被带了过来。不大的村部里,挤了密密麻麻七八十号人。不过好的是,村干部们搬来了自家的粮食,生火做饭,大家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自救队还要继续出去搜寻被困人员,季程和左迟等年轻人也主动加入其中,贡献力量。

十多岁便混迹娱乐圈的季程,再过去是二十多年顺风顺水,吃过最大的苦大概就是跟着剧组摔摔打打,因为演技被网友骂骂。而当他在文沧,亲眼看到混合着泥沙的浑浊江水,紧紧抱着矮树枝随时会被冲走的老人,一间间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屋,还有那些横在路边没有气息的牲畜家禽,他第一次对“苦难”二字有了具象的理解。

村部里受灾的村民抹着眼泪,述说着房子没有了,自己一年辛苦劳作积攒的两万块钱也被冲走了,季程突然对自己凭什么可以拿到那么高的片酬而产生了自我怀疑,而后便是继续跟着自救队,不计得失的闷头找人、救人。

虽然大多数人被分批转移到安全地带,但是仍有很多人像被冲下山崖的那两名工作人员一样,“失踪”在了这片狼藉中。

季程他们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文沧县竟然对外隐瞒了师梁的灾情,这些天来居然仅仅派出两支不甚专业的救援队。

季程在村部看到覃钦怡时,第一反应是自己误食菌子,食物中毒了。这已是他们被困师梁四天以后的事了,艰苦的条件、漫长的等待、阻塞的道路和无望的归期,眼看物资开始匮乏,很多人开始出现负面情绪,覃钦怡就在这时和救援队降临了。

左迟看到覃钦怡时也是大吃一惊,这个平日里光鲜艳丽、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居然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灾区。左迟偷偷观察着季程的表情,虽然礼貌有加的,但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却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左迟记得,那天恋综拍摄到最后,季程就是这样。

季程不见有过多动作,左迟便冲上前热情的招呼覃钦怡。从覃钦怡一行人那里,大家知道虽然消息迟了两三天,但是政府终于知道了文沧受灾的消息,先遣部队也已经到达了文沧开展救援工作。只是师梁镇唯一的道路被泥石流冲毁了,即便是基建能手的中**人也无法对抗大自然而短时间内搭建出新的路来。所以,大部分人员排石固路,疏通交通,避免持续大雨造成二次灾害,而由救援队和部分解放军组成的先驱队伍,人肉扛着物资药品,徒步翻山,先行向周边几个村部而来。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资,还有希望,让所有人看到五星红旗飘扬,让所有人都知道祖国在身后,自己永远有倚靠。

“季大哥,”覃钦怡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季程,见季程还算礼貌客气,便将一个应急包递到他手里。

“谢谢。”季程吐出这二字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覃钦怡慢慢坐在季程身边的空地上,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外面发生的事。季程也很想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便默认了覃钦的行为。

真是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季程这才知道,文沧政府瞒报灾情,导致救援工作不能第一时间开展,致使上百人在这场“暴雨洪灾”中失踪。而剧组被冲下去的两人,虽然从车中挣脱出来,但最终还是在滚滚江水中丧生,尸体在下游被找到。文沧县的通讯陆续恢复,目前只有师梁镇因道路不通,应急通讯车无法到达灾区,而仍然处于“失联”状态。国内各省政府、大大小小企业、老百姓,还有娱乐圈众人都自发为文沧灾后重建捐款捐物……

季程想着无论是覃氏集团,还是覃钦怡个人,所作所为都不可能让人不动容,他终于问道:“覃总,你没必要亲自来灾区的。”

覃钦怡低头一笑,眼眸间尽是自嘲:“季大哥,来的路上我想了无数个借口去解释此行的目的,可连我自己都不信。”覃钦怡直接道出自己前来的原因:“我大概是这么多年追你追成习惯了,听到你困在这里,就立刻跟了来。”

覃钦怡自恋综拍完后,第一次有机会坐下来和季程好好说句话:“季大哥,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给小乔姐送外卖的视频发出去就好了。”

比之普通粉丝,覃钦怡和季程的关系要近的多。她从素人时期接近季程,靠家里关系给初出茅庐的季程拉过资源,季程对她这个头号粉丝的回馈也着实不少。覃钦怡觉得,比起粉丝和爱豆的关系,她和季程可以称得上是朋友,她对季程的喜欢早已经超越了对偶像的热爱,她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和季程在一起。

覃钦怡其实早都注意到季程和辛小乔在谈恋爱,只是她默认辛小乔这样混迹娱乐圈的女孩,不过是看中了季程的颜值资源金钱地位,如果有一天季程老了糊了破产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她在等季程看清她的那一天。

那些天,辛小乔的绯闻闹得鸡飞狗跳,季程始终没有站出来说一句维护她的话,覃钦怡觉得他们就快分手了。她追着杨名,死乞白赖的递出橄榄枝,计划着和季程的再一次相遇。

那天她去小区盯广告布景,她知道辛小乔也住在此处,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季大哥,那个永远光芒万丈的男人,居然穿着外卖服去探望辛小乔。覃钦怡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失望更大,还是嫉妒更深,她拿出了手机,拍了视频。然后发给了闺蜜,并恨恨道:“他这幅德行,居然是为了那个外围女。”

等覃钦怡发现自己并没发给闺蜜,而是误发物业群后,早已经来不及撤回了。她便默默退群,注销了账号。

“你不用道歉。”季程淡淡道。其实道歉的话,覃钦怡早都说过了。

恋综的最后那个秘密,覃钦怡向季程坦白了,是她拍了他穿着外卖服送快递的视频,还错发到了物业群,引来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她郑重写下“对不起”,向他道歉。

而初次看到这个秘密,季程觉得自己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助感,就像是被设计好的,一环套一环,他就进了圈套,代言、恋综,无缝连接。镜头里,他终于不再用爱豆的客气礼貌去应付粉丝的热爱,而是郑重的拒绝她所有的好意,为他过去多年的利用道歉:“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对不起!他知道,覃钦怡听得懂。

季程后来回想当时一切,突然反应过来,覃钦怡孤掌难鸣,又怎么会有那么周全的计划,只怕杨名也参与其中。即便那一天没有覃钦怡发在物业群里的送外卖视频,大概率也还会爆出其他物料逼迫他接代言、上恋综吧。其实,自始至终,他生气的都是自己那么轻易就选择了放弃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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