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在村部扎营,而辛小乔独自被安排到了距离村部大约十分钟脚程的一户人家居住,满满和她妈妈则住在距离村部最近的一户人家里。
其实,山村里的戏基本都是“小成苇”的,辛小乔只是一个高中毕业后,坐上班车头也不回的离开的镜头。小乔也不知道,为什么体验生活、特训需要带上她。陈铎主动向小乔解释过,为了让小乔切实感受到幼时的伤害、生活的艰苦,所以带她一起过来,让小乔也把“小成苇”的戏过一遍,这样更容易理解角色,入戏。
小乔理解且赞同陈铎的这种做法,她自小生活条件不差,虽然在新闻里她看过不少乡村振兴的画面、故事,可真正走进大山,生活在这样一个封闭的、落后的环境,又是另一回事。
最开始的几天里,小乔和满满都换上洗的发白的旧衣服,空空荡荡,很不合身,而后跟着村户学习各种各样的农活,慢慢地也干的像模像样。封闭的山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陌生人,方圆十里的村民都闻讯赶来围观,小乔看着一双双好奇的、怀疑的眼睛,觉得这个小山村虽然贫苦,但是这是的人却很热心善良。
小乔居住的这户人家,老两口都已七十余岁,比之城市里的老人,他们的身体格外硬朗,每天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日复一日的生活。大概是居住之前踩点时已打点过,老两口将向南的屋子腾出来给小乔住,看得出来他们竭尽可能的装扮过屋子,可陈旧的土炕、发黑的屋顶、抽丝的被面等等,都显示着这里生活的不易。
小乔白天跟着陈导体验生活、进入角色,晚上回到住处时,老两口总会在灶头的大铁锅里给她留一碗温热的饭菜,让小乔很窝心。小乔为了上镜,特别辛苦的减重八斤,此刻可不敢随心所欲的长胖,小乔给老人解释了很多次,终于,一碗热饭变成了一盏等待归人的灯。
小乔空闲时会和老两口聊几句,虽然他们浓重的地方口音听起来很吃力,但是小乔还是听懂了他们有个儿子,没念多少书,十几岁就外出打工了,只是务工这么多年也没存到多少老婆本,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成家,这让老两口很是自责,更让他们在村里抬不起头。小乔心里盘算着,离开时一定问问老人儿子在哪里务工,自己要尽可能的帮帮他。
三四天后,陈铎让小乔和满满再次换了衣服。这一次的衣服依旧不合身,只是并不空空荡荡的,反而有种捉襟见肘的短小。满满还好,小孩子的身板,无非是衣袖、裤腿短了些。而小乔就不一样了,紧紧贴合的衣服将她身体的曲线完全展示了出来,纤细的腰肢、丰满的上围、浑圆的臀部,凹凸有致。
小乔并非没有穿过大胆剪裁的衣服,出席活动各种夸张的礼服她都体验过。可在这个思想文化更为保守的山村里,这样的衣服刚刚上身,小乔自己就先脸红了。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服装老师是否可以换一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小乔硬着头皮走了出去,一瞬间,她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变了。那些围观的村民,男人们的眼睛像是长在了她身上,跟着她起伏飘动的身姿而移动,那些女人们满目鄙夷,有几个胆儿大的已经骂骂咧咧推搡着自家男人离开了。
小乔因为这身衣服,开始变得畏手畏脚,早已上手的农活干起来又不怎么利索了。
陈铎喊住小乔:“怎么了?”
小乔尴尬地拉了拉衣摆:“衣服太小了,有点不习惯。”
“你还没有走进角色。”陈铎砸吧了一口烟,眉头微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乔,像是对她审判:“成苇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山村,从小被父母教育让着弟弟,直到自己工作赚钱,她未曾穿过一件新衣服。那些来自于亲戚朋友淘汰的旧衣服,可能大、也可能小,成苇没得选。”
小乔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毫不怀疑这是导演批评她的不专业。小乔小声说了句“知道了”,而后躲到一旁调整心态。在自我欺骗式的心理建设下,小乔学会了自我屏蔽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三天后,几辆大车带着剧组工作人员和拍摄器材驶进村部,小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封闭的小山村就是陈铎选的拍摄地。简单的仪式后,《微尘》正式开机。
陈铎果真是个“不计成本”的导演。所有的镜头,“小成苇”拍一遍,小乔也要拍一遍。大家都知道小乔的镜头并不会剪辑到正片中,但陈铎的要求却没降低一点儿。有时候,满满一遍就过,而小乔却要NG几次,因为小乔不断NG,大家迟迟不能收工,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情绪全都写到了脸上。
其实小乔对于满满的戏份,只是在写人物小传,体会成苇人生时笼统的归结为“幼时”,谁也没想到陈铎会让28岁的小乔去饰演10岁的成苇。小乔在知道陈铎的计划后,已经很用心的钻研角色了,可一个成熟的女性怎么可能演的出稚嫩的孩童模样,小乔在自我怀疑中,观察模仿着满满的表演,果不其然,又一次NG了。
小乔羞愧到无地自容,她躲避着周围不屑、甚至于不屑的眼神,自责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没想到一直沉默的陈铎居然发声了:“突然让你演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的戏,确实是个极大的挑战,小乔你已经演的很好了。”陈铎盯着屏幕,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只是我也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拜托各位多多支持,我们既然拍了,就一定要拍到最完美的画面。”
陈铎的话,意味着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缓解了小乔内心的焦躁与尴尬。小乔看着陈铎,悄悄说了声“谢谢”。陈铎眉头仍旧紧缩,像是有微微颔首,又像是一动也没动。
小乔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郑重道个谢,表达一下自己往后绝不NG的决心,就听到陈铎说:“大家休息二十分钟。小乔,你过来一下。”
小乔急忙跑去陈铎身边。陈铎盯着屏幕,头也没抬道:“你看看。”
回放的是小乔的镜头,能看到她在努力融入“小成苇”这个角色,她甚至将满满那些孩童的神情和反应模仿了个差不多,可是不得不说违和感也由此而生,那张成熟的脸上都是表演的痕迹。
小乔突然明白了陈铎说,这不是他想要的感觉。陈铎仍旧盯着屏幕,道:“我们再想想。”
小乔也盯着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思考着陈铎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感觉?她在脑海里回想成苇的一生,有个词突然乍现,让她茅塞顿开。
少年老成。对啊,就是少年老成。从小被侵害,生活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环境里,成苇的心智应该远远大于她的真实年龄。
成苇始终是两面性的,如果说满满饰演的小成苇是她身上仅剩的天真,那小乔出演同样的镜头则是为了表现出成苇被催生的早熟,是为了让观众知道,这个不被爱的小女孩从遭受侵害的那一刻起,就丧失了一颗完整的、纯粹的、稚嫩的心。
小乔呼吸有些急促,她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对不对,更不敢作声。她急忙找了个草墩子坐了下来,重新整理思绪,捋顺剧本,考虑着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场景,作为小成苇那个内心最为成熟的存在,她要如何演绎。
二十分钟后再开机,小乔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明明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动作,同样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可小乔脸上那毫无斑斓的冷漠,让人莫名觉得这就是那个十岁的小成苇才有的模样。
“对了!就是这样!”镜头后的陈铎情绪突然高涨,他急忙说:“小乔,就是这个感觉。再来一遍。”陈铎喜出望外,他选择小乔的确并非因为演技,却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惊喜。
陈铎的脑海里突然想好了要如何剪辑这个镜头,永远保持侧脸和背影出现的小乔,不仅仅是隐藏在小成苇内心的成熟影子,更是她对未来不确定的想象,虽然看不到脸庞,但是她希望自己可以坚强的活下去,成为一个脱离原生家庭的,不一样的成苇。
而后几天的拍摄都很顺利,理解对了角色,找到了感觉,小乔不再NG,大家也能早早收工,所有人又对小乔热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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