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辛小乔转头对季程道:“马上要下雨,我们得赶紧到前面羊群处躲躲。”来法罗的几天,辛小乔看到了很多羊群,也见到了大大小小的土坑。遇到下雨时,羊群会蜷缩在里面避雨。而此刻可以看到,不远处羊群觅食的地方,黑色的岩石上凹陷下去了一块,好几只羊都往那一处赶去。

辛小乔等季程靠近,又一次承担着先驱的角色,在前方探路。在雨水逐渐变大的时刻,终于赶到土坑处,蜷缩到了绵羊中间。

雨啪嗒啪嗒的落下,打进绵羊厚厚的羊毛中,也落在辛小乔和季程拉的紧紧的衣帽上,甚是狼狈。

就在此刻辛小乔却哈哈大笑起来:“躲在羊群中取暖避雨,要不是真实经历过,哪个编剧能写出来。”

“那倒是。”季程赞同。

小乔看着远处因雨水而腾起的茫茫云雾,问道:“季程,你害怕吗?”

“嗯?”季程本随着小乔的视线,望着被云雾遮盖的远方,突然听到这句过,扭过头来看着小乔。

小乔揪起一根半枯黄的草,在手指尖搅动起来:“只是因为一个博主的VLOG,没有专业向导,也不具备专业技能,你就敢陪着我来这里挑战,你不害怕吗?”

“害怕!就在刚刚!害怕你就这么……”一跃而下。后面的四个字,季程没有说出,他只是静静的盯着小乔,眼睛里满是不舍和心疼。

季程看着雨水打湿了小乔的脸庞,他伸手轻轻的拉了拉小乔的衣帽,然后道:“这么陡峭的山路,你害怕吗?”

“开始并不怕。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未达成的愿望,也没有什么放不下执念,后事不是活在世上的人该考虑的吗?”辛小乔收回视线,盯着脚下的泥土道,“可刚刚,看到这些在绝壁奔走觅食的羊群,看到穿越风暴盘旋而过的海鸟,想着在交通不发达的过去,曾有那么多人,沿着这条危险的小路,寻找生存的可能,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其实,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事物总是辩证发展的,就像今天,虽然下了雨,却没有那么强烈的风,不至于将我们卷进北大西洋带走。”

季程盯着辛小乔,她的每一个话都像一个钝刀子,狠狠剌过自己的心脏。如果当初自己可以给她更多的爱与关注,可以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身旁,也许她对这个世界会有更多的留恋。

“季程,你看!”辛小乔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岛屿喊道。

季程随着辛小乔所指方向望去,雨停了,迷雾消散了,太阳自乌云中挣扎而出,对面的小岛,一半乌云密闭,一半阳光明媚,像是把世界劈成了两半。太阳努力挥洒着金辉,直到驱赶走了所有的乌云,连同他们头顶的一起。

阳光再一次撒了下来,照耀脚下的土地。辛小乔逆光而站,她朝季程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季程,生活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

季程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辛小乔面对岛屿,面对天空,面对大海,喊道:“我要好好活着!”耳鸣声嗡的响起,季程相信辛小乔可以像她所羡慕的房东姐姐一样,温暖的生活的。

雨停了,徒步继续。再走过一段相对平坦的道路后,又是一段陡峭的悬崖路。辛小乔的勇气像是也感染了季程,在还算不错的天气陪伴下,二人很快到达下一个小镇。

虽然带有食物,可看到商店就想逛逛看的辛小乔,还是光顾了小镇唯一的商店。她和季程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吃着冰淇淋,远处就是著名的卡鲁尔灯塔。

二人略作修整,便开启了此行的最后一段路程。季程刚准备出发,听到了新消息的提示音。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会给了左迟两个字“不管”。然后将手机收起来,跟随者辛小乔的脚步,往前方出发。

卡鲁尔灯塔Kalsoy岛北侧的一块岬角上,辛小乔和季程沿着如同龙脊一样的山路迎风而上,徒步强度并不大,一个多小时,他们便达到了灯塔处。

雨后草色清新,蓝天碧海,辛小乔也心情大好,她站在灯塔前,将浩瀚的北大西洋与邻近岛屿尽收眼底,那种震撼心灵的冲击让她久久不能言语。她也终于此刻体会了旅游博主的欣喜,未知的探索、突破极限的自我挑战,原来是这样。

2022年3月,在《无暇赴死》上映后的第二年,法罗群岛在灯塔旁为邦德建立了墓碑,上面刻着一句话——The Proper Function of Man is to Live, Not to Exist。

人的一生应该去生活,而非单纯活着。

辛小乔呢喃着这句话,走至邦德的墓碑前,却不再上前一步。她似乎感受到了季程追随的目光和满脑子的疑惑,主动道:“季程,以前我总觉得人生的路须得结伴而行,所以凡事总想给自己找个搭子,就像这次,若非有你,我始终不会有勇气独自前来法罗。可今天,当我们走过那么多‘羊肠小路’,我才明白,世间大多数路独自一人双脚并立都很难,更何况并肩同行。”

季程如同等待审判一样,忐忑的等着辛小乔说出最终的决定,却没想到她说到这里就停止了。她靠近墓碑,缓缓蹲下,手指轻轻抚摸过每一个字母,和幼时的英雄道别,也和那个总在寻找依靠的辛小乔道别。

季程看着猛烈的海风吹动她的长发,就像幼时看动画片时,那些乔装在人类躯体里的超级能力者要变身时一样。一股看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自辛小乔身体迸发,发出金色的光芒,蓬勃而强大。这一刻,季程相信,辛小乔终究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未被探索的自然,未被人知的故事,未被驯服的野心。”季程突然想到了法罗群岛的宣传语。在此刻如此贴切。

第二日,飞机降落雷克雅未克,涂涂看到辛小乔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拉着她左看看右瞧瞧,确定她没有问题。

季程不准备在冰岛再作停留,于是等待着再度转机伦敦,直接回国。辛小乔决定在机场陪他最后一程。

涂涂看看季程,看看小乔,欲言又止。

辛小乔道:“涂涂你要说什么啊,直接说,扭扭捏捏的好奇怪。”

涂涂掏出手机,给辛小乔看:“你们在英国没被拍,在法罗倒是被拍了。”

辛小乔不可思议的接过手机翻看,原来是他们坐在商店前吃冰淇淋的照片。拍照的是外国驴友,根本不认识他们两,只将他们当做美景中的一丝点缀记录了下来,而后放在了INS上,没想到他的粉丝里有不少中国人,眼神向来很好的粉丝们,发现了这张照片搬至微博。营销号纷纷转发,想要坐实辛小乔和季程的恋情。

其实照片拍的不是那么清晰,他们两只是风景画中的一点笔墨。而且因为刚刚经历风雨,二人的冲锋衣拉的严严实实的,脸也并没有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也是因为粉丝太过熟悉他们,才能隐隐约约的认出来。

同时也有留学生在那张照片下评论,一周前在英国看到过季程和辛小乔,二人正在超市收银台买单。自己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他们就走了。但是他确定就是这两个人。

热评被顶到了榜首,粉丝开始全网范围寻找蛛丝马迹。

辛小乔将手机递给季程,示意他看看。

季程摇了摇头道:“我知道。”那天准备前往灯塔时,左迟就给他发来了消息,有粉丝发现了这张照片,已经开始有营销号转载。季程放大照片看了看,觉得说是他们也行,说是其他游客也不为过。所以只回复了“不管”二字。

季程知道,如果当时及时处理,不会造成大规模的传播。可他在目睹了辛小乔的破茧而出后,他很害怕她就这么飞走,所以自私的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季程看着辛小乔,心里很是没底,他道:“可以承认,也可以否认,我都听你的。”

辛小乔看着季程,一直没有说话,许久许久,季程甚至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辛小乔朝他笑了笑:“那就不管了吧。反正脸都遮成那样了,不回应也没关系。”辛小乔不再患得患失,也不再惧怕,努力成长着的辛小乔并不介意狂风暴雨来的更猛烈一些。

不回应,给未知的未来留一条路。辛小乔也这么想。

广播开始通知登机了,季程习惯性的张开了双臂,像往常一样等着辛小乔冲过了。可他突然反应过来,尴尬的想要收回手。

辛小乔先是一愣,而后像往常一样冲进季程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轻轻道:“谢谢你。”

季程在小乔额头轻轻一吻,而后转身走过安检。他在远处朝小乔挥手,嘴里说着什么,却并不像在告别。

辛小乔微笑着朝他挥手。三年前,季程一条短信,她毅然决然的来到了冰岛。三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和这个温暖了她整个二十代的男人告别了。

季程消失于视野。辛小乔转身圈住涂涂问道:“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土耳其吧。”涂涂认真道,“冰岛的饭快把我吃吐了,我们去土耳其吃点好的吧。”

“行!”辛小乔一口答应,发现不对,“土耳其不是热带国家吧?”

“我觉得你现在这状态已经完全不需要阳光治愈了,吃点好的似乎更重要!”

“哈哈哈哈……”辛小乔笑哈哈走出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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