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共有84天,平均每天敲两次门的频率,共168次。
在未得知爸爸妈妈要离婚的消息前,阮柠以为这个暑假的唯一变量只在沈夏衔身上,重复168次,怎么都足以办到一些事情。
她偏侧着脸坐在玻璃窗前,看着男生迈上台阶,感应门拉开,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来,淡淡的薄荷水的味道。
“唔。”阮柠微抬着眼,在白炽灯和晚霞两重光线的笼罩下还有点未反应过来:“好巧。”
沈夏衔半弯起唇:“好巧。”
阮柠打量他这身悠闲的穿搭:“你怎么这个时候也在小区门口?”
她记得她和他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沈夏衔说:“有些无聊,打算买瓶水去体育馆逛逛。”
阮柠想了想:“那你这会还过去吗?”
“不了。”沈夏衔淡笑着道:“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不去了。”
言外之意,有人陪着就没那么无聊了。
阮柠对这个事情走向很满意,不然她还要做一下几分钟后就要和他告别,一个多小时后再和他见面的心理预设——她还要继续一个人在这坐一个多小时。
“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买给你。”阮柠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她轻声说。
“我买吧。”沈夏衔笑笑:“你晚上还要请吃饭,好歹让我付个饮料钱。”
话说完,阮柠就斜侧着脑袋看他拿上手机起身,往身后售卖饮料的那排货架迈步过去。
相处起来,沈夏衔大多时候都给她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即便是只请你喝一瓶水,也能叫人感觉出他的诚意。
于是除去干净健康、私生活简单这些印象外,阮柠也觉得他十分的正派和绅士,但也同时意味着168次推出的成功概率还要再打些折扣下来。
“怎么了?”沈夏衔买完拿着两瓶水,放到那张平置的桌面,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上一眼。
阮柠是第一次没有回避。长翘的睫毛只虚虚地眨动了下,觉得他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点笑意,像是拥有十足包容心和耐心的长者,但他们明明只是同龄。
沈夏衔又笑:“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阮柠这才找理由地回:“我在想我们晚上吃什么。”
她问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提前过去一会也可以。
沈夏衔想了秒:“你想吃什么?”
阮柠说:“是请你吃饭。”
沈夏衔笑:“嗯,但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阮柠:“......烧烤?”
他点头:“好,那我们去吃烧烤。”
到这时,阮柠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为此感到了些高兴,最终只耳朵发烫地抿唇微笑了下。
搜索到附近大众点评评分最高的那家烧烤,离这不远,在去附中路上那家奶茶店往南,再走个一百多米就到了,阮柠决定散步过去。
她起身,离开座位,前面先一步正要迈步出门的男生又停了停,偏过点头,微蹙下眉,往她鞋子上看了眼。不待阮柠视线跟着往下看,面前的男生已经又重新走过来,自然蹲下,一言不发地抬手开始帮她系鞋带。
阮柠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毫米,双腿僵硬。
整件事发生得自然而快速,系好一双鞋带的时间不过十几秒,还没待阮柠大脑空白地找到自己的声音,面前那颗垂下的脑袋已经又重新抬了起来。
男生站起身,视角再次换到阮柠抬起脸仰视他。
沈夏衔还是那副带点笑意如沐春风的神情:“好了。”
紧接着,男生就无一丝其他意思般地拿上那瓶水转身迈步,感应门重新拉开。
阮柠隔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追在他身后那两步,阮柠觉得刚才的那一瞬有一种两人在恋爱的错觉,收银台前艳羡的目光更加深了这种错觉。
阮柠忽地又认为,沈夏衔谈起恋爱来,应当是一个十分完美且体贴的男友。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出类拔萃又无懈可击的人。
-
两人到烧烤店时天刚黑。
和服务员点好单,阮柠坐在红色的塑料椅子里安静等着。
是闹市区,一眼望去,一条街上几乎隔一家就是火锅烧烤或大排档,树干上缠着塑料质感的串灯,五彩缤纷地闪烁迷乱人眼。
沈夏衔去了趟卫生间重新回来,擦着手上的水渍,垂眸扫了眼桌上的几瓶乌苏,如常地问:“你酒量很好吗?”
阮柠闻言迟疑了秒,又点头:“嗯,喝过两瓶,但没有醉。”
沈夏衔:“乌苏的酒精含量偏高些,少喝点。”
阮柠又点头。
她看他:“你喝吗?”
沈夏衔笑笑,将手上的湿纸张放下来:“我一杯倒。”
“嗯?”
“嗯。”
阮柠:“不敢相信。”
沈夏衔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勾嘴角地看向她:“你能喝两瓶,也很叫人不敢相信。”
阮柠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给她解围:“能喝点酒挺好的,放松心情。”
阮柠只笨拙地:“嗯。”
他们来得早,还不到人流量高峰,店里寥寥几桌,只隔了大约十几分钟,烤串和一盘咸水毛豆花生就被端上来。
“呢。”阮柠主动拿起一串给他递过去。
沈夏衔接过:“谢谢。”
晚风驱逐了些暑热,头顶的樟树像是天然的长廊屏障,衬着人影憧憧的街道沙沙作响。
沈夏衔看着她没几分钟就喝完了一整瓶啤酒,直到像是胃口盛不下,才停下手,慢吞地夹起一颗毛豆尝试。
他笑笑提醒她:“你是在借酒浇愁?”
这样就对身体不太好了。
阮柠闻言抬起眼,微愣道:“没,只是有些渴。”
她的那大半瓶水丢在了便利店,高温的夏季,没什么比眼前的冰镇啤酒更能解渴的。
想起下午和他发的那些信息,阮柠后知后觉地感到拘谨起来:“我其实心情已经不怎么难过了。”
只是消息听得突然,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她如实地和他说:“我爸妈应该要离婚了 。”
.......
沈夏衔看着她:“所以为此难过?”
阮柠:“嗯。”
她觉得他们是很矛盾的一对父母,陶绣华严厉地看管她要求她,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却又事无巨细地关心她照料她。
而阮伟在家庭里常是隐身的角色,但在阮柠的记忆中,他又一直是那个在她被欺负时为她出头的爸爸。他们矛盾又别扭,一会儿让她忍不住心怀感恩,一会儿又让她巴不得自己是个孤儿。
所以她想过要脱离这个环境,但没想过要远走高飞,连大学也只不过是隔壁市。
但现在这种考量似乎多余。
这个环境自己已经快要分崩离析。
沈夏衔回忆着:“你担心自己会无家可归?”
阮柠低声说:“是,但也不是。我相信我只要留在潭城,就还是有地方可以去,只是......”
已成年子女不涉及抚养权问题,抚养义务也已解除,她不知道会跟随哪一方,又要如何再无事发生般地对待另一方。也许到了最后她谁也没跟,但相应的是和谁都不再亲近。
有地方可以去和不知道去哪里,并不冲突。
阮柠嘴角弯了弯,已经不想再想这个问题,相比较还无独立思考能力的阮思名,她已成年的身份或许已经算是幸运。
于是阮柠将另一瓶啤酒拿过来,朝对面男生晃了晃:“也许我也能考上集央大学呢,我未来会直接留在江浦也说不定。”
沈夏衔笑了:“也能?你已经觉得我能考上了?”
阮柠老实点头:“嗯。”
她之前甚至怀疑沈夏衔不是年级第一,是因为不愿意认真学习。她翻看了他高三上学期的成绩,在期末考试时物理那一栏还是不及格的水平。
他是直到最后关头才分出了些精力去应付这些让他感觉到枯燥的事情。
夜风习习,两侧道路上开始占据车道出现摆摊夜市,店内客人逐渐多起来。
三瓶啤酒下肚,阮柠其实已经有些醉醺醺。但不知是不愿意被退酒还是什么原因,五瓶啤酒被送上来时,就已经“奸商”式地被开了瓶盖,阮柠只好又勉强自己多喝了一瓶。
沈夏衔并没有吃多少,只是践行“心理老师”职责地听她说话,陪她聊天。
他敞着长腿坐在桌对面,缓慢地剥着毛豆和花生米,白色系的穿搭偏好常叫他给人一种清爽可靠的幻觉。
一直到望见对面的阮柠将手伸向第五瓶,沈夏衔才终于擦干净手起身有所动作,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哄她:“我帮你喝好不好?”
阮柠略有迟钝地点了下头。好帅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
沈夏衔将最后一瓶酒喝完,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全无刚才告诉她的他一杯倒的意思。
他抬脚,正准备去付钱,瞄了眼已经醉酒的女生,沈夏衔还是把人半搂在怀里,才放心地一块过去买单付款。
“说好的我请你的。”还有点意识呢。
那会儿已经走出了二十多米了,沈夏衔笑笑,配合地望向她:“那你还记得手机密码吗?”
阮柠怔了怔,眼神发愣地摇下头。
沈夏衔:“那下次再请。”
阮柠乖乖地“噢”了声。
她是真正地喝多了,连走路都不稳,一直依托着沈夏衔半搂着的姿势才勉强行走,头晕地将额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沈夏衔脚步微停,尝试着和她沟通说:“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阮柠耍赖地摇头。她潜意识里好不容易离沈夏衔这么近,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这里是路口,高大的榕树掩映,唯一一家十几米外的奶茶店正收拾着准备打烊。
他扬了下唇:“耍酒疯?”
阮柠有些不高兴:“我想摸摸你。”
“嗯?”无厘头的一句话,沈夏衔都愣了愣。
两三句话交谈的功夫,阮柠已经从侧面挪到了沈夏衔的正对面,额头贴在他的脖颈,她感觉到那个小峰似的喉结硌着她额头,有些疼。
她伸手,环抱住了面前的男生:“你在梦里已经摸过我了,就算我的手没你的漂亮......也该到我了。”
“......”
小柠[三花猫头]:“简单,绅士,正派。”
谷熙:“......”她是吃菌子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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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热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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