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寂夜

母亲终于放下平板,口红印在杯沿像半枚残月:"这就不吃了?"

“添饭。”

蒲施已经掀开鎏金门帘,听见身后妹妹带着气泡音的问句混在厨房抽油烟机的轰鸣里:"里面有钱家的少爷小姐还是不少......"

“你还挺了解。”蒲施回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蒲洛洛心虚地低了头。

砂锅盖掀开的雾气模糊了镜片,她舀饭的力道惊飞了窗台打盹的麻雀。父亲的声音穿透蒸汽追进来:"受欺负要说啊!"

白瓷碗沿贴着手心发烫,蒲施数着电饭煲里跳动的保温灯:"才一周,估计人家都没记住我长什么样,哪还能欺负我呢?"

"胡说。"母亲的红指甲敲在玻璃杯上,"我闺女这么打眼,被某些人妒忌不是很正常,商梧那些不就是……"

“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蒲施语气沉沉,打断了谈话。

……

洛洛的椅子发出轻响。蒲施坐回餐桌时,父母已经拿着手机起身。她舀起一勺鸡汤泡饭,米粒吸饱汤汁的簌簌声里,听见楼上传来妹妹关门的声音。

“乖乖,吃完收一下哈!”

蒲施将勺子送进嘴里,轻轻点了点头。

暮色将巷口揉皱时,风里浮起紫藤花的潮气。刑邵安摸出烟盒的瞬间,巷尾传来轮胎碾过青苔的细响。迈巴赫S级像一尾黑鲸滑出薄雾,驾驶座下来的男人在车门边站成一道剪影,手套与金属门把相碰的轻响惊碎了墙缝里的虫鸣。

后座少年屈起的膝盖上摊着本《荒原》,紫藤纹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骨处淡青的血管。他抬眼的刹那,最后一线天光恰好掠过书页,将"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这句诗烙在眼睫投下的阴影里。

"哥。"刑宥言合上书,指间银芒流转如活水。刑宥言领上的扣子松开了一颗,肤色白,笑起来眼尾弯弯,明明没近视却带一副金丝眼镜,紫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更显艳色,温润如玉。

“呵,和顾羡之一样的假。”这是刑邵安内心当时的真实想法。

刑邵安嗅到油墨与银杏叶的气息——那枚书签原是柳叶刀改的。

车载香氛裹着雪松与铁锈味漫上来。车驶过跨江大桥时,江风掀起书页,银杏叶书签的锯齿边缘在黄昏里泛着解剖刀的光泽。

地库的白炽灯管嗡嗡震颤,刑宥言下车时书签擦过电梯按键,不锈钢镜面映出他含笑的唇角:"父亲都等急了。"

电梯吞没尾音时,车尾灯在身后渐次熄灭,像蛰伏的兽类合上猩红的眼。

迈巴赫熄火的瞬间,刑宥言校服银扣撞出轻响。他收刀片的动作像毒蛇归巢,银色冷光没入左胸口袋时,布料撕开细小的裂帛声。刑邵安数着电梯楼层数跳动的红光,鼻尖萦绕着弟弟身上雪松混着铁锈的气味。

二十八层的感应门向两侧滑开时,月光正劈在刑成靳的鎏金袖扣上。男人转身带起乌木沉香的风浪,身后落地窗框着C市糜烂的夜色,仿佛整个城市都成了他西装上的暗纹刺绣。

"还适应吗?" 是两人的父亲,整个刑氏集团的董事长。

空气凝成冰棱。刑宥言躬身退出时,校服下摆扫过刑邵安的手背,像毒蝎擦过皮肤。红木门阖拢的刹那,刑邵安后颈突然陷入钢钳般的桎梏

联姻名单拍在桌面时,青铜镇纸震得钢笔滚落。刑成靳的手从掐握转为拍抚,力道抵着他转身撞上后面桌沿,后腰抵住的文件夹锋角刺入皮肉,他硬是忍着没吭声。

"你来这也挺久了,该收心了吧,养了这么多年,我不是白投入的。”

“所以做给我看。"他的语气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刻意加重。

名单纷扬散落的瞬间,不知是不是巧合,蒲家那页恰好覆在刑邵安鞋尖,虽然名字在角落但还是被刑邵安看见了,他看了眼刑成靳没什么太大反应,沉下心来。

“有相中的吗?”

“联姻之事儿子还未曾想过,但儿子定不负父亲所托。”刑邵安低着头,他知道刑成靳这次只是想看他的反应而已。

刑成靳点了点头,手搭在刑邵安的肩上,轻拍几下。

……

下了地下车库以后,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刑邵安帆布鞋底碾过积水坑时,脚下忽然顿住,拳头砸在颧骨的闷响与通风管里的工作声相混杂,这一拳是直直地冲着刑宥言面部打去,刑宥言整个身躯应声倒地,周围的人都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任何察觉。

刑宥言舔掉嘴角血渍轻笑,虎牙尖沾着猩红。刑邵安揪住他衣领时嗅到熟悉的雪松香——那是父亲书房熏香的味道,此刻混着血腥气格外刺鼻。第二拳擦过耳际砸在墙面,刑宥言突然攥住他手腕,此时刑宥言的金丝眼镜也摔碎在了排水沟边。

“监控。”是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是在提醒刑邵安,说出的话因为嘴里含着血而口齿有些不清,说话时血沫沾在刑邵安袖扣上,刑邵安斜眼也瞥到了那抹闪烁的红光。

“不想吃亏就还回来。”这是挥下第二拳后的间隙间时刑邵安对着刑宥言说的。

刑邵安做出恼怒姿态,眼尾微红,揪着对方衣领的骨节有些泛白,“刑宥言,你他妈这么整我,故意在父亲面前告状,背后他妈玩阴的。”

刑宥言朝旁边吐出一口血,趁其不备,右膝抵上刑邵安的腹部,这一下他也没留手,总算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周围迟钝的保镖才终于迎了上去,阻挡在俩人之间,在分离之前互相对视上彼此的眼神,灯光忽闪,血腥气混杂在空气中,犀利的目光对碰,却像是达成共识,畅笑着,狼狈为奸,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刑成靳按下暂停键时,画面定格在刑邵安指节的血痂与刑宥言破碎的镜框。裂纹将屏幕分割成蛛网,刚刚两个儿子纠缠的画面全部被他看尽眼里,是他想象中的反应。结束后,他还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新换的婚戒,说来真是讽刺。

按理说刑宥言其实在集团管理上怎么也顶了这么多年正名,确实是一把好手,但宥言这孩子与母亲更亲些,刑成靳之前干的混蛋事触及了他母亲,心里总是堵得慌,对刑宥言总是有所防备,所以才有了培养刑邵安的想法,但刑邵安少说这么多年没养在身边,是顽劣了些,但在某些地方又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外加之前牺牲掉刑邵安母亲的事情他心里有愧,所以才升起了培养刑邵安瓦解刑宥言势力的想法,只要刑邵安不知道当年的事,那么他能倚靠的便只有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了。而现在刑邵安和刑宥言对立的关系就是刑成靳想要的。

……

蒲施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在路边,爸爸妈妈平日里很忙,她与妹妹的学校在两个方向不方便,所以在岚栩中学附近买了套房,转学后蒲施都是一个人住,

“施施!走了吗?”

“还没。”

“多拿点吃的回去啊,妈还买了些寄到你那里了。”

“要不要我喊爸爸送你。”

“不用。”蒲施蹲在鞋柜处穿鞋,又走回茶几装了几个耙耙柑放进书包。

“实在不行就自己打车啊!”鞠女士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有些模糊。

“好。”蒲施口头上答应,却从门口的抽屉中拿走了一把透明雨伞,雨幕将城市割成碎片化的霓虹,来时就觉得会下雨,天气预报也说过会阴转小雨。

淅沥的雨水打在雨伞上,蒲施试探性地将右手伸出伞外,有雨水落在手心上,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风混着雨水时不时浸进背后,地上泛起阵阵涟漪。

蒲施想的是这里离公交车站不远,只要撑着伞走过去就好,眼看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脚上的步子也加快了。忽的,风一大,手上的伞被吹的差点脱了手,顺应着风倒退了几步,差点摔了,却感觉到伞沿被人用手抵住,后背贴上一个坚硬温润的胸膛,雪松味混着雨水漫过来,蒲施的身体条件性地轻颤了一下。

蒲施想的是撞到人了,应该道歉的,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正欲转身,夜的黑幕重重笼罩,视线撞进一抹幽深,像是要将人吞没,瞳孔骤缩,

“怎么会是他!!!”蒲施当时内心只剩下震惊,感叹这个世界太小。

“太巧了。”

手握着伞柄后退,刑邵安依旧沉默,藏在阴影处的脸恢复亮色,眼神晦暗不清。乌沉混沌的光线里,他浑身浸着水汽,滴答滴答的与身后萧瑟的雨幕融为一体,眼前的他,肩上和身前有些湿,气质阴沉,皮肤冷白,湿掉的头发有些搭在额前。

俩人就这么呆愣着看着对方,风吹得头发乱飞,思绪随着风飘走了,耳边也只剩下了雨水滴答的声音。

大概过了几秒钟,蒲施好像意识到外面还下着雨,刑邵安还这样湿哒哒地淋着,脚上向前走一步,左手将伞抬高,直到手臂快趋于直线时才堪堪遮住刑邵安的头顶。

似乎是对蒲施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出乎意料,刑邵安的左眉挑了挑,俩人的距离可以说近在咫尺。

蒲施也不是什么多心善的人,刑邵安在她印象里算不得多好,现在就算是报答他之前帮自己的那一次,蒲施主动开口,“你去哪里?我要去前面的公交车站,我到了前面之后,伞可以借给你。”

“雨挺大,还是别淋雨回去。”

“前面公交车站。”刑邵安的声线有些低沉,听的人心尖一颤一颤的。

蒲施刚开始有些没理解到他的意识,发出“嗯”,带疑问语气,以为他是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是……”

雨丝缠上伞骨时,刑邵安嗅到一缕柑橘香。少女的校服袖口蹭过他手背,像蝴蝶振翅掠过深潭,激起的涟漪却被他藏进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和你一样。”

黑伞在他左手划出泾渭分明的结界,时不时蒲施会在俩人将要靠近时拉开距离,固执地把左肩留在雨里,洇湿的校服透出伶仃蝴蝶骨的轮廓。

刑邵安看着躲自己如同躲瘟疫似的觉得好笑,手腕一侧,伞身向着蒲施靠过去,蒲施察觉到了,“他的右肩也打湿了。”

忍不住提醒他,“伞歪了。”她忽然说。

刑邵安看着自己右肩晕开的水痕,——三、二、一,果然看她又往人行道边缘挪了半掌距离。

伞柄依旧向蒲施倾斜,倾斜的阴影里,他看见女孩耳后碎发沾了细密水珠,像冬青叶子上结的霜。

“蒲同学。”伞骨接住的雨声突然变调,成了少年喉咙里滚过的轻笑,“第三次了。”

“那你每次走路都靠那么远,我不好将就啊。”语气像是在控诉,但眼尾却带着笑,

“还有……”

“蒲同学,你不太礼貌。”

蒲施晶亮的眼眸略带震惊地看向他,她还不礼貌,她俩总共才碰见过几回啊,连朋友都算不得吧,自己还给他打伞,还不礼貌,“我怎么不礼貌了?”

刑邵安脚步顿住,停下来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语气懒散骚气,哑声道,“知道我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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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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