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镜子？”
林佑文小心地将包裹一层一层拆开。林笙端详了一番，作出确认：“就是。”
“那就好，也算是没有拖你后腿了。”林佑文看着面前的那张脸，属于他相处二十一年的骨肉亲人，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女儿。她的眼神比之前沉着多了，看来也是经历了一些世事吧。
“你在为人方面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甚至我都应该向你学习。”他的眼中温润，语气殷切，“但是也要注意，过犹不及。做你想做的，而不是应该做的；要成为怎样的人，应该跟从你的心，而不是任何形式的规则。”
“哦。”他的女儿淡淡地应道。
“在对你的教育上我没有什么功劳，生活上也是你妈妈照顾你更多。”他低下头，仍旧笑着，喉头却发梗，“人们都说子女应该感恩父母，我却不以为然，难道不是儿女为他们的父母带来了新生命的鲜活么？”
他轻轻拥抱自己的孩子，抚摸着她的头发。
“阿笙，感谢你做我的女儿。”
怀中的少女被抱得有些僵直，甚至不太习惯似的挣扎起来。
这是人间的地狱，这是恶魔的天堂。
安璋树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电视机开着，停在新闻频道，背景里民众的哭喊和记者急切的讲述声成了最好的佐餐音乐。
哭吧，喊吧，求吧，挣扎着醒悟，然后服从吧。富人越富，穷人越穷，不是天道不公，而是靠实力说话。他们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也求不到亲人的治疗费，他计算着还要死亡多少个人才能让他的利润曲线到达最高点。
现在该是时候了！哀鸿遍野之地，第一个施舍霖雨的会被铭刻最大的功劳。养女已为他造好了势，通道都写好只等一击发出。到那时，他会摇身一变，成为面冷心善的隐忍的好男人。人们会反思自己的盲从与仇富，后悔被媒体的宣传带偏了思想。群众都是盲从媒体的——这也是媒体说的。
“发药？发什么药？我怎么不记得答应过你要发药？”
新的合作对象并不是个善茬。安璋树语气阴冷：“装傻并不是个好主意，你知道与我违约的代价。”
“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不过我改主意了，现在我想毁灭人类，让他们全病死吧。”
“我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
“合同是吧？五十万是吧？”电话那边笑得夸张而戏谑，“好啊，我赔！我把BNW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卖五十万？”
“邢莱一。”安璋树强压火气，“BNW这些年来的行径，我这里有一套完整的证据。”
“我也有啊，实验记录可是每次都存着，比你的还详细呢，你该不会记录每次用了什么药，从哪里注射吧？”对方丝毫不接他的威胁，“要报警就赶紧去报，反正住BNW和住监狱差别不大，监狱还能让家属来看呢，我这边好多人肯定羡慕得很——你要是也愿意来，我跟警察说下我们两个合作的事，说多说少取决于你想被判几年。对了，你知道我们地址是什么吗？可别影响了公安的效率，我们的地址在原岭镇武仁村……喂？喂？”
这就挂了？邢莱一感到没趣，他还想与那人多拌一会嘴呢。
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废人没什么好怕，安璋树能不怕吗？真是个笑话，免费的愉悦剂啊！
一间普普通通的药房门口，本该是希望暂驻之地，却传来了绝望的嘶吼。
“你们为什么没有，你们凭什么没有！”他哭喊着，眼眶被血丝炸开，“等，等，等，我家里人的病能等吗？！”
店员的语气也异常急躁：“跟你说了，现在全城都没有药！特效药没出来，这个代替的两天就卖光了！那不是只能等吗？你不等还能干什么？就你着急？我没有家人的？”
“你们近水楼台当然先得月，不知道自己拿了多少……”
“什么叫我拿了多少，我家里人要用我拿一盒给他治病，犯法吗？又不是偷，又不是抢，又不是贪污！你自己跑得慢没排到怪我们，那人家这么多人怎么都买到了？”
“你！你……”
“你还在这干什么？你再闹下去我能给你变出来药吗？赶紧走！”
“你……”
店员不理他了。他急促地喘着粗气，藏着身后的手上爆出青筋。
“你……都给老子去死吧！”
一声巨响，人群轰然炸开。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那人已完全失去理智，成了一头凶兽，朝着瑟瑟发抖的店员，他认为的十恶不赦者扑过去。门前一地的玻璃残渣，那块砖头是带着十足的仇恨砸过去的。
“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几个胆子大的上前把他制住，还有人打电话报警。他还在喘息着，只是幅度越来越平静，眼里的恨意也慢慢换成了悲凉。
“对不起呀，妈，对不起……”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个情况下，谁没有为自己的家人担心过呢？沉默一直延续到警车的来临。他没做过多反抗，跟着警察走了。围观群众也陆续散去，戴着鸭舌帽和医用口罩的默默地打扫，把碎片装进一个大桶里。
她将垃圾桶一路拖到后街，这里人迹罕至。轻车熟路似的，她分拣出其中的六块，将它们装进另一个袋子里。几分钟后，巷子里走出一名长发女学生，背着个大双肩包，样貌清纯可人。
冯奕苇看见警车还停在那里。是现在吗？他做了好几番挣扎，才终于确信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于是他准备走过去。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你敢说出去，看看我们谁先死。”
是邢莱一！他怎么会知道……
不对，现在的问题是，还要说吗？
在心理尚且做着挣扎的时候，脚步已经开始往后退了。嘴唇被咬破流出了血，大家都散了，他还是没能说出该说的话来。
又是这样，他这个性子就是什么都干不成。
几个学生从他旁边走过，他下意识地躲开。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交通断绝，这是一个方面，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事我们和外界的信息隔绝。现在网络都只能连上C城的IP，外界根本不知道我们遭遇了什么。”
“你是说，如果能连上外地IP，我们就能想办法求救了？”
冯奕苇感到一颗心被突如其来的清风撩动了一下。计算机的事他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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