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莫妮卡——
“你分不清楚的,这是你造成的结果。”
林笙又向前迈出一步,地上裂开了龟甲似的缝将她吞噬。
莫妮卡,莫妮卡——
“劝你别白费力气也只是白费力气,所以我还是看看你什么时候绝望吧。”
林笙又向前探出一步,无形的杂草将她缠绕着拖倒在地上。
莫妮卡,莫妮卡——
“说真的,你从来不会吸取教训吗?”
林笙又向前爬出一步,被藤条还是鞭子的物体啪一声打中了脸。
莫妮卡,因为这就是我!
一意孤行不会回头的林笙,才是真正的林笙啊!
教训是不会吸取的,但经验是有必要学习的。林笙没有再尝试第四次,或许算可喜的一点,现在自己的感官也能在两个世界联通了。
那么,再加把劲,有什么感觉是强烈且深刻,占据着主角般的光芒的吗?
一双丹凤眼染上凌厉,是痛觉!
林笙又向前扑出一步,感受着身体每一寸骨骼着地碎裂的剧痛。
“你打算在这里死掉吗?别忘了两个世界对你来说都是’现实’。”
“只要我没死,我就不会停下。”林笙咽下了口里的血沫,“两个世界只能选一个为真!”
在她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大脑开始出现炸裂似的疼痛,仿佛由中间被掰成了两半,左右各是截然不同的图景。左边,栩栩如生的街景,栩栩如生的人们;右边,则是充满了棱角与弯折的线条组合,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漂浮着飞。
“哪一边是真呢?哪一边是真?”
“看起来具象的不一定真,看起来抽象的不一定假。”林笙回答,“你打算迷惑我吗?莫妮卡?”
“我打算迷惑你吗?现在需要分辨的是你。你如何判断哪里才是你想要的那个世界呢?”
林笙聚精会神地盯着两边的世界,一边是形象,一边是抽象,这二者显然是对立统一的,不能简单择其一。
“一个人分不清楚的话,我这里或许有人能帮忙?”
左边的画里浮现一个女人,一颦一笑如那里所有细节一般鲜活;右边的混沌里勾勒一个男人,寥寥一笔便将基本特征跃然纸上。
“所以,你们一个让我选现实,一个让我选远方?”林笙看着与她关系最近的两人,“向我陈述你们的理由吧。”
“你不为见到了至亲的家人而激动吗?这都不符合人类的本能了。”
莫妮卡听起来那样幽怨,林笙竟然觉得有些有趣:“你随着我这么久了,莫妮卡,还没发现我从来不会符合你定义的所谓人类本能吗?”
她不忘了接着让林佑文和栗敏二人各自陈述观点。
栗敏先开了口:“这里的世界有我的家乡,有我爱着的生活和爱着的人,所以我选择了它。”
“那么,如果有一天世界失序,日常的生活连奢望都成了泡影,你该如何?”
“啊……那还是太不好了,不要有这一天吧。”
林佑文接着说:“这里的世界有我的灵感,有我渴望的梦想和追求的宁静,所以我选择它。”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为了柴米油盐,不得不妥协于庸碌的世俗,低下你的灵魂,你该如何?”
“啊……那样的生活有何意义,我会在在真正成为行尸走肉之前了结自己!”
“你们看,”林笙站在交界处张开双臂,“一个要脚踏实地看看现在,一个要仰望星空找找未来,而我是你们的结合。”
画中的林佑文和栗敏彼此视线相交。
“我想不到那么许多,只是,看着家人和和睦睦地坐在一起,看着朋友彼此理解互相扶持,看着找我办事的人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已经很幸福了。”栗敏说。
“我难以兼顾全部,不过,看着自己的所思所感在笔下成型,看着读者争相传阅自己的作品,看着我笔下的故事给人们带来好的启示,这已经很满足了。”
“而我两个都要,因为我是你们的结合体!”林笙像个只知道幸福的孩子那样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对莫妮卡没说实话。我早就知道你们是假的,我只是想和你们多说几句话而已。”
留给感怀的时间已用尽了,留给行动的时间也不多了。
“两边都是假的!”林笙站起来,斩钉截铁,“真实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一面。”
眼睛里的具象和抽象仍然在各自生动地演绎。林笙仿佛听见,莫妮卡又在嘲笑她,你说这是假的,可它们不就在你眼前吗?
“眼睛让我看见假的,我不用眼睛看不就好了!”
她将两根食指交叉,形成一个十字状,一左一右地插入两个眼眶!
痛!眼球爆开的生理的痛,疼痛无可压制无可减缓仿佛永无止境的痛。
在多重叠加的疼痛中,林笙看见空寂的宇宙朝她张开了一个窗,仿佛眼睛似的对她眨一眨。那是一间手术病房,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生命从无到有的界限。
“一个女子!”护士大声喊道。
病床上的母亲虚弱地微笑,她的丈夫寸步不离地陪护着。
“我刚才想好了一个名字,笙,怎么样?希望我们的孩子有竹的风骨,也有笙的自在浪漫。”
“好啊。”女人笑着,“那我也祝我们的阿笙学会爱人也有人爱,是个幸福的孩子。”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前面就是她的现实了!
林笙像在海里飘摇的人终于看到了岸,却被凶神恶煞的鲨鱼一口咬住了脚。
“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林笙在浪花里捉住一把斧子砍掉了自己的双脚。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前面就是她的现实了!
林笙像在沙漠独行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却被饥肠辘辘的蟒蛇一口吞到了腿。
“挣脱不了的话,丢掉就好了!”
林笙从黄沙里刨出一条锯子锯掉了自己的小腿。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已经要完全融入现实了!
林笙像从高空跌落的人终于打开了降落伞,但——
降落在悬崖边缘!
不好!林笙拼命把重量往上半身压,还好,她腿部仍是被截肢的状态还算得上轻,还好,她是上身而不是下身在地面。
后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看来那个世界在她坚决的折腾下彻底崩塌了。
但它仍不肯完全消失,它想要将她也拖进那个不存在的深渊中去。
林笙怎会如它所愿?她更加吃力地向上摩擦。悬崖边上的石块开始松动着掉落。
不好!又往下滑了一点!
林笙从崖壁上捡到了一把长刀,咬咬牙干脆把大腿也切了去。
不好,她还在往下滑!而且现在没有了腿根本吃不上力!
林笙拼命蠕动着,带着半条残破的身体,似乎阻挡不了命中注定的跌落。
除、非……
“我讨厌迷信,但是,先祖大人,玛丽·苏小姐,我以一个玛丽苏的身份向你祈祷!请保佑我赌对!”
说着,她仿佛将手掌幻化成利刃,毫不犹豫地截下了自己的头颅。圆圆的脑袋“骨碌碌”地一滚,彻底到了安全地带。
她的躯干已经没了,被吞没进无底的涧洞中。
“林笙——”
莫妮卡从没喊她喊得如此凄厉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林笙开始情真意切了。林笙却明白,她是怕自己也死了。
“看来我赌对了?两个世界都是现实,也就是说,两个世界我都是你的本体,与你生命绑定。”她顶着渐渐消散的意识说,“没关系,莫妮卡,我从书上看过,被砍头和彻底死亡之间还有一段时间。你应该保留着我还活着时候的记忆吧?莫妮卡,我以同归于尽要挟你,和我一起,用我的记忆复活。”
C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黎明,一个与往常千篇一律的黎明。大多数的人们尚在梦乡,少数的人已经开始为生活奔波,鸟儿在电线杆上催促着晨曦。有人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这又是个无事发生的冬天,这一年又是平安顺遂的一年。
在中心广场的C字形雕塑下,一个女孩四肢扭曲地躺着,血迹由她的身下出发,放射似的朝无限远处延伸,映红了大地,映红了天。
来来往往的人们,却没一个能看到这惊人的画面,仿佛她本从未出现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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