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宽敞,杂事自然多了不少,便是将府中仆从带来大半,仍是忙得脚不沾地。
戈宁帮不上忙,默默坐一旁不给他们添麻烦,简单用过晚膳后早早睡下。
第二日一早,戈宁是在鸡鸣鸟叫中转醒的,她迫不及待的起来洗漱,换上轻便衣衫。
卫嘉言不知是去打听消息还是偷懒玩耍去了,戈宁等了一刻钟未见人影,先带着云起云舒与前来拜见的管事嬷嬷去地里走一走。
佃户们天不亮就在地里忙活,她们来时正撞上田间地头最热闹的时候。
管事嬷嬷瞧一眼四周,上前一步,问:“夫人不如去前头的大榕树下坐一坐,那里宽敞,也好让佃户们前来拜见夫人。”
戈宁略显犹豫,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正是农忙的时候,让他们安心种地吧,不必特意来拜见。”
答应时痛快无比,真正面对的时候,戈宁却忍不住多想,一会担心自己年岁小看起来好欺负,一会又担心自己是个瞎子,要是真见了那些佃户,反倒失去了震慑。戈宁想来想去,还不如让他们远远瞧着。
管事嬷嬷松了一口气,唉了一声,不再提这事,转而介绍起田地与佃户们的情况。
“这六百五十亩职田里,良田占了二百三十亩,租给了两户最擅种田的农户,每年收他们五成的租子……”
“夫人右手边的是中田差田混着的,共三百二十亩,全是小批儿地,分给了五户人家。”
戈宁仔细听着,仔细感受着周遭的情况,步伐越发缓慢。
六百五十亩地她们只走了不到一百亩便已气喘吁吁,戈宁让管事嬷嬷寻了一处树荫歇脚。
“夫人是不是热了?来,喝点茶。”
云起掏出水壶倒水,云舒手执扇子为戈宁扇风。
戈宁刚一坐下喘口气,忽地听到一旁传来议论,大将军、封爵的字眼不停地钻进耳中。
戈宁忙抬手制止了云起云舒,“旁边是谁在说话?我听见她们在说大将军。”
云起伸着脖子张望一圈,看到十来米外的田埂上围坐了一群人,于是转头道:“是这里的农户们坐在田埂上歇息呢。”
戈宁不知听到了什么,立即冲着她们嘘了一声,而后竖起耳朵细听。
“早听说陛下要给大将军封爵,这都半个月了,光看着金银珠宝赏了不少,怎得封爵的事迟迟没下旨啊?”
“大蓉嫂瞧着比大将军还着急呢。”
调侃声一出,聚在一起的妇人们一阵哄笑。
“瞧你们说的,等大将军成了公侯伯爵,咱们不也跟着风光?回头出去赶集都能挺直腰杆。”
“再风光那不还是军户?要我说,什么爵位,都没撤军籍来得实在。”
“就是就是,我一想到我家大柱以后要上战场,心里不得劲。”
“哎呦,有的等呢。先帝在时就传出风声,说什么要废除军籍,这都传了多少年,你再看看如今。”一农妇说到激动处,直拍大腿。
“可别提了,一听说大将军主张废除军籍,那群贵族老爷们急得什么似的,整日不干别的,净想着怎么找大将军的错处。”
“呸!黑心眼的东西,连大将军都敢算计。”
“我可听我嫂子说了,那什么尚书想拉拢大将军,惦记着把小孙女许过去呢,那小孙女吓坏了,闹着要去庙里住上一年半载祈福。”
“呦,这什么人啊,真以为咱们大将军能看得上她?要不是陛下的兄弟姐妹都死在战场上,你瞧吧,大将军妥妥是要娶公主的。”
“你说到公主我想起来了,高丽王先前还想把闺女送去给大将军当妾呢。”
“高丽王当真厚脸皮,手下败将还敢肖想这等好事,卖女求荣,呸!”
“唉,说起来大将军都三十啦,怎么也不着急成婚的事?”
“还能为的什么,不知道有媳妇的好处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笑声落下,有人继续开口。
“自打陛下同意把女俘虏赐给军中的旷夫们当媳妇,立了功劳的将领还能多领一个回去当小妾,你们没瞧见,那些百户大人千户大人走路都带风,恨不得马上去战俘营挑选,可见大将军不解风情呐。”
“什么不解风情,我可听葛老二说,大将军不知从哪处带回来一个小寡妇,俊得很,说是什么救命恩人,要报恩来着,可大家伙都说大将军是金屋藏娇。”
“什么金屋藏娇,你快说清楚。”
“哎呀,我哪知道什么,人家只肯说这么多。”
“夫人见谅,都是乡下人说些浑话。”管事嬷嬷见她们编排起大将军的私事,生怕说些不该说的,忙上前与戈宁搭话,声调略微提高。
田埂上的众人听见后头有动静,一扭头看到一群生人,立即收敛了笑容警戒起来,再不提大将军的事,掉转话锋,聊起天气庄稼。
戈宁略显失望,她笑着摇摇头,“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百姓也与别处不同,聊的都是家国朝政的事儿,不像我们洪州,惦记的全是一日三餐,家长里短。”
管事嬷嬷笑着道:“哪儿都是一样,听到什么传什么,您听,大将军都躲不过去呢。”
戈宁想起他们提到军籍的事,侧了侧身,仰头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当真要废除军籍了?”
戈宁原是听个新鲜,忽然间想起这事与自家脱不开干系,便按捺不住。
方大勇是军籍,不出意外,以后他们俩的孩子也得上战场拼命挣军功,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别无选择。
若当真能废除军籍,他们这样的军户便能和寻常农户一般,可以读书考功名,可以行商学技艺,不必再去战场上送命,当真是件天大的事。
“不是传闻,大将军正忙着这事呢,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戈宁是第一次听说,闻言只是稍稍高兴一会就忘在脑后。
她还没能习惯自己嫁军户的事实,无法代入身份真切体会军户们的喜悦。
比起撤军籍,另一件事更叫她在意。
“他们说,百户以上的将领可以去战俘营领一个女俘虏回来当小妾,可是真的?”
管事嬷嬷,“应当错不了,咱们南山县离京营不算远,附近又住了许多将士的家眷,有些营里的消息传得比京城还快呢。”
戈宁听了这话,笑容越发勉强,秀眉不由皱起。
不是她恶意揣测,男人嘛,钱财权力就是他们花心的资本,一旦飞黄腾达,少不得要纳几房小妾,从古至今,少有例外。
方大勇要纳妾,在戈宁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戈宁什么心情都没了。
云起云舒对视一眼,缓缓摇头。
她们不知戈宁为何忽然沉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叔,前面就是萧松烈的庄子,我看啊,他整日不着家,定是躲在庄子里逍遥自在呢。”
“你们没弄错?”
“错不了,我们打听清楚了,萧松烈老早就把他老娘送来庄子上,昨儿还把他养的外室送了来。”
却在这时,四辆马车缓缓驶来。
探出窗外四下张望的青年瞧见树荫下的几人,神情一顿,继而叫嚷道:
“叔,快瞧,是昨天那个妇人!”
另一青年跟着探出头,看到戈宁,喜不自胜。
“是她!叔,我们把这小娘子攥在手里,不信烈堂哥还敢晾着我们。”
车厢中,被众人唤作叔的老者,面露犹豫。
片刻之后,他咳嗽一声,道:“事情紧急,烈哥儿定不会怪罪我们的。”
停顿一会,老者挥了挥手。
“下车,咱们去和小娘子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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