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烤肉

几个奴仆跟着走进来,柳媚珠一扭头,见到许纵,诧异道:“你也来了?”

柳媚珠这回想起来昨晚到底忘了什么了,那就是许纵这几日大概率也会来别院。他既是姨母的亲侄子,探病也在情理之中。

她道:“你进去罢,还站在这儿干嘛?”说罢,便回过身,又醉心于接她的葡萄去了。

柳媚珠性格中总有一味很不合时宜的天真。穿越前后,身边少不了有人说她为人处世缺根筋,要吃很多亏。可能真是这样,可柳媚珠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正是因为这种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天真,哪怕同许纵分开,她也不愿意脸红脖子粗地去指责对方,掰着指头和他一一算清帐——她觉得那未免太累了。大家做不成夫妻,就各退一步,当点头之交的朋友也好。好聚好散,再见不难嘛。

所以她现在面对许纵不喜不恼,就和对待任何一个熟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许纵连半个字都没和她说上,急如风雨地迈开脚,趁着一股劲儿,逃也似的朝屋里走去。不能再待在柳媚珠面前了,这只会一刀又一刀地剜他的心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失去了什么。

到了许芳英跟前,许纵身为臣子,先对文福郡主行礼问安,关切了两句,说明自己此番是代父亲来探望。随即便招双禄上前,将那根人参奉给她。许芳英不耐烦这些虚礼,随意摆摆手,将老参交由下人安置了。

“行了,我这儿又没有旁人,我们姑侄难得相见一面,”她朝塌上一指,“从善,你坐吧。”

许芳英望了一眼院落里生气勃勃的柳媚珠,再拉近,挪到对面眉眼沉郁的许纵身上。两人一动一静,一喜一悲,心中的境遇也是天差地别。

她像是叹息般说道:“从善,你知不知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又因何事而烦扰?是为了朝堂公务,还是为媚珠?”

许纵缄默少顷,话语间的惘然暴露无遗:“我不清楚,姑母。”

她这个侄子早早便展现出卓尔不群的资质,可那时许芳英远远瞧着这个个头只到她腰的小孩,只觉得他可怜。多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却因“沉稳内敛”而被夸赞,同拔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许纵不负众望,的确长成了一枝挺拔的青竹。可那些挤压在深处、寻不到出口的心绪,积年累月地攒着,早晚有一日会脱出桎梏,酿成恶果。这枝青竹的根部,说不好是不是已经在无人察觉时悄悄**了。

许芳英继而道:“你清楚的。许纵,媚珠与我说了。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将大肚子的外室子带回府中这种荒唐事,我并不信你做的出来。但不管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都不能这样折辱媚珠。

她是你的妻,是要与你相伴余生的枕边人。连她都不能相信,不能坦然以对,你又能相信谁?你还记不记得你九岁时同我说过的话?”

许纵九岁时,许父从小门又抬了一个妾进来。当晚,吴淑兰的房中点了一夜的灯,小小的许纵便陪着母亲枯坐了一夜。母亲一双眼睛呆愣愣的,看得人无端有些怕。她搂着许纵,在他耳边反复道,你日后一定要争气,母亲只有你了,知道吗?

许芳英常年缠绵病榻,第二日许纵照例来探望她,面上是和年纪极为不符的沉重。许芳英见不得一个小孩脸皮皱得和老头一样。她把人拽过来,好一通揉他的脸颊,揉得许纵脸红扑扑地挣扎。

问他愁什么呢,许纵思忖半晌,闷闷不乐道:“我日后不要纳妾,只娶一个妻。只我和她两个人,不要旁的。”

我日后不要纳妾,只娶一个妻。

许纵搁在膝头的手,缓缓攥起了拳。纵使记起来,可迟来的懊恼并不能挽回已经做下的错事。

这时候好像才后知后觉,他自诩持身守正,妥帖照拂胡金棠。明明他也可以不按照曹锐昶的请求那样纳她为妾,但出于道义,他还是这样做了。许纵孝顺亲族、高义薄云,他顾念父母,顾念好友,他顾全了所有人,却唯独不肯顾念一直站他身旁的柳媚珠。

何其薄情。

他是好兄弟、好儿子、好官员,却绝不是柳媚珠的好夫君。

许芳英转过脸,遥遥相对的铜镜中,女子的乌发中夹杂着几缕灰白。意气风发的少年、羸弱多病的中年,和曾经在花前月下的誓言,一幕幕浮现于眼前,都像是水月镜花,转眼间不存。

许纵听见姑母道:“许纵,你这样做,与你父亲又有何不同?只是媚珠心好,她和咱们这些人都不一样,所以她和离了。倘若与你将就下去,媚珠便是第二个吴淑兰,若是有了孩子,孩子就是第二个你。比起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及时止损,也是明智之举。”

虚空中的锤子用力砸下来,许纵的脊背顿顿地弯下来,像是皮肉里的骨头被打断了似的。他始终一言不发,又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内寂然无声,屋外欢声笑语。

柳媚珠和松萝在商量着捉一只栖在葡萄架上的麻雀。结果松萝出师不利,光顾着看鸟,脚下没注意,绊到了石头。手忙脚乱间,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歪倒在木架上。

柳媚珠一面赶紧抢前去扶她,一面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咯咯的笑声惊到麻雀,扇着翅膀飞走了。

许纵怔着眼睛望她,总算明白。柳媚珠鲜活、明丽,是一只本不该关在许家的雀鸟。从前她为了许纵,自愿走进这个牢笼,现在却不愿意再为他回来了。

等女人似有所察地扭身看他,又慌乱地移开视线。

良久后,他开了口,语气含混着恳求:“姑母,侄儿想在别院小住两日。”

许芳英疑惑道:“你不用上值么?”

“侄儿理应为姑母侍疾,已向鸿胪寺告了两天的假。”

许芳英更为费解,她单刀直入问道:“从善,你放不下媚珠?”

许纵生涩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话,他这一个月被问过很多次。被母亲问,被媚珠问,被姑母问,一次又一次,他都不敢作答,可答案却愈来愈清晰。这是头一次直面回应,可也不过只是内敛地点了点头。他其实有更多的话,可都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从前柳媚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许纵不加珍惜;如今柳媚珠看都不看他一眼,许纵反而要挖空心思,才能多见她几眼。

“既然如此,随便你吧。”许芳英一眼看透了许纵的心思,只是没有戳穿而已。

许纵若是不甘心,定然还是要试一试的,她就算能拦住一时,也拦不住一世。倘若这回再不成,对柳媚珠彻底断了心思也好。

不过……许芳英皱起眉,厉声道:“从善,我待媚珠如亲女,若是她不愿,不要强求。”

许纵垂下眼,神情一如既往地恭顺:“好,姑母。”

*

许纵要留下来的事,柳媚珠也很快就知道了。留就留了,许家的别院,她本来也做不了主。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许芳英今日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恢复了血色。躺了这么多日,胃口大开,难得想吃些东西。

吹着傍晚的习习凉风,柳媚珠惬意地眯着眼睛,她忽而灵机一动道:“姨母,不若我们吃烧烤吧?”

熙朝已经有了烧烤的雏形,下仆将铁炉搬到开阔的庭院里,烧起炭火。柳媚珠便钻到膳房去调酱汁了。她在侯府时,和二妹闲时尝试了小半个月,才总算调出来和现代味道相差无几的烧烤酱汁味。

柳媚珠坚信,吃烧烤的灵魂就在于酱汁,酱调好了蘸鞋底都好吃。她很享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毕竟加上丫鬟小厮,嘴还不少呢。

牛羊肉、鸭肉、鸡肉,分别切成小块,穿到铁签上,淋上酱汁。一经炭火炙烤,肉香味立刻翻涌了上来,溢满了整个庭院。

许芳英也被勾得走下了床,怕吹风着凉,索性拎了把躺椅在门前,慢悠悠地看着她们忙活。烤好了第一波,柳媚珠从铁签上将肉剥到碟子里,贴心地用绿叶菜包好,端到房门前坐着的许芳英手上。

她迫不及待地献宝:“姨母,快尝尝我的手艺。”

许芳英送进口中,连连称赞叹道:“料汁极美,从前我还嫌肉炙油腻,你这个法子好,包上菜叶,十分清爽解腻。”

可惜再好吃,许芳英也只有这么一小碟的量。花嬷嬷紧紧盯看着姨母,怕初病愈大鱼大肉吃坏了肚子,是以,许芳英只能吃三四串解解馋。

待柳媚珠端着空盘子,折返到烤炉前,却愕然看见许纵竟然接替了她的位置,学着她刚刚的手法往上涂酱汁。

真的假的?柳媚珠真想抬手擦擦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与许纵同床共枕三年,他向来都是衣角纤尘不染,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做派。更何况君子远庖厨,许纵自然不会掺和这些事。

可现在,他挽起了衣袖,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面容在烟雾氤氲中模糊了棱角,无可避免地落入了凡尘,脸颊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道灰尘。

柳媚珠将空碟子搁到桌上,她神色纠结,但还是凑过去小声提醒道:“我来吧,还有,你脸上蹭脏了。”

许纵“嗯”了一声,道:“你等一等,我把这两串烤完。哪儿脏了?”

他神色平常,两只手被占据着,腾不出空来擦。到底做过两三年夫妻,柳媚珠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外之语。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帕子,话声顿了顿,并不接他的话茬,而是唤了一声正在烤炉另一端狼吞虎咽的双禄。

双禄打了个激灵,便看到三……柳娘子道:“双禄,给你主子擦擦脸上的灰。许纵,我来吧,你之前没烤过,不知道火候。”

他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赶紧起身,正要给被赶下烤炉的主子擦拭,却见主子啧了一声,径直拽过他手里的帕子,准确无误地擦去了灰。

流眼泪了,我又又又算错入v章节了,我看看凌晨还能不能再赶出来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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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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